深处,空气的流动似乎停滞了,腐朽的气息淡去,只剩下纯粹的岩石阴冷。
翠意感知中,那股稳定的地脉寒气在此处最为浓郁,几乎凝成实质。
程野停下脚步,掌心的光晕微微扩散,照亮了前方。罅隙在这里到了尽头,形成一个相对宽敞的凹室,约莫数丈见方。
穹顶更高,中央甚至有一小片较为平坦、相对干燥的地面,地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色细沙,而非外面的骨粉。
角落的岩壁上,有细微的水痕渗出,缓慢地汇聚成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湿线,沿着石缝蜿蜒向下,最终消失在沙地里,留下一点深色的印记。
就是这里了。
他再次凝神感应,翠意如同无形的涟漪扩散至整个凹室。
除了岩石本身的冰冷和地脉的阴寒,再无其他驳杂的气息。
那股从枯井带来的、如同附骨之疽的冰冷窥视感,在此处被厚重的岩层彻底隔绝,遥远得如同隔世。
一种久违的、劫后余生的、带着强烈疲惫感的安全感,终于缓慢地、沉重地降临。
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如同骤然崩断的弓弦,整个人脱力般重重靠向身后冰冷坚硬的岩壁。
粗糙的岩石棱角抵着他汗湿血污的脊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真实的触感反而让他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缓缓落下。
身体各处积累的剧痛、疲惫以及强行催发新生力量带来的酸软空虚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袭来。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他顺着岩壁滑坐在地,覆盖着薄薄灰沙的地面冰冷刺骨,却无法抵消体内那燎原般的灼痛和虚弱。
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细微痉挛,尤其是左腿新生的经络和右臂深处,仿佛有无数灼热的铁水在缓慢流淌、冷却、凝固,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的刺痛,每一次呼气都仿佛要抽干最后一丝力气。
喉头腥甜的味道更浓了,但他强行咽了下去,不敢浪费丝毫元气。
意识沉入体内,如同沉入一片破碎的泥沼。
他清晰地“看到”了:新生的骨骼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如同龟裂的旱地;强行接续、催生的肌肉纤维脆弱不堪,许多地方已撕裂渗血,正被造化树苗那点搏动的翠意勉强粘合;经络更是狼藉一片,左腿处刚刚开辟的通道狭窄而脆弱,在刚才的亡命奔逃中几乎再次断裂,此刻正被一股股微弱却坚韧的翠绿细流艰难地冲刷、温养、修复,如同清泉流过干涸龟裂的河床。
疲惫感沉重得如同铅块,拖拽着他的意识向下沉沦。
但他不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