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那豁口越来越近，身后枯井散发出的冰冷腐朽气息，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加快脚步。
那豁口越来越近，如同巨兽咧开的狰狞巨口，边缘参差的钢筋和混凝土断茬犬牙交错，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豁口外吹来的风带着更浓重的荒芜气息，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比试验场内更原始的尘埃和腐朽味道，冰冷地舔舐着他汗湿血污的赤裸脊背。
第三步。
他几乎是撞进了那片阴影里。
豁口处堆积的、被冲击波掀翻的混凝土块和扭曲钢筋形成一道低矮的障碍，高度不过及腰，但对此刻的他而言，却如同陡峭的山梁。
右掌下意识地探出，按在一块布满裂纹、边缘锋利的巨大混凝土块上。掌心那层薄薄的翠绿光膜瞬间与粗糙冰冷的表面接触，细微的刺痛感传来，但伤口并未重新撕裂。
新生的指节猛地发力，指腹下的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留下几道更深的白痕。
左腿同时抬起，膝盖顶住另一块较小的碎石借力。
整个身体在瞬间爆发出协调的力量，带着一种新生的笨拙却不容置疑的决绝，猛地翻越了过去！
身体越过豁口最高点的刹那，视野骤然开阔。
试验场那令人窒息的、被高墙围拢的压抑感瞬间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为广袤、也更为死寂的荒芜大地。
灰黑色的岩石地面铺向远方，起伏不定，布满风蚀的沟壑和散落的、形态怪异的嶙峋巨石，一直延伸到铅灰色天穹低垂的地平线。
没有草木，没有生机，只有无边无际的冷硬与荒凉，空气仿佛凝固的沥青，沉重地压在胸口。
他踉跄落地，新生的脚踝承受着全身重量，踩在豁口外冰冷坚硬的碎石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一股强烈的反震之力沿着腿骨直冲脊椎，让他眼前瞬间发黑，喉头涌起一丝腥甜。
右臂深处那点翠意猛地一颤，一股比之前更清晰、更精纯的生机暖流迅速涌向双腿，如同无形的支撑，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砂砾，撕扯着胸腔。
身后，试验场那破败的轮廓在豁口处戛然而止，如同被硬生生截断的墓碑。
枯井带来的冰冷窥视感，在他翻越豁口的瞬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短暂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
但那并非消失，更像是一种潜伏，一种盘踞在巢穴中的毒蛇，暂时蛰伏，等待他松懈的时机。
程野没有回头。
他强迫自己站直，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这片陌生的、危机四伏的荒原。
前方，一块巨大如小山般的风化岩石突兀地矗立在百米之外，黑黢黢的，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像一头沉默的远古巨兽。那是这片视野内唯一显着的参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