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直的那一刻,视野微微晃动了一下,脚下是碎石粉末和被斥力犁出的狼藉深痕。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自四肢百骸深处泛起,那是力量过度爆发与精神意志剧烈消耗后的必然代价,但体内那株微小的造化树苗每一次搏动,都如清泉般冲刷着这份疲惫,带来持续而清晰的恢复感。
目光扫过这片彻底化为焦土的战场,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嶙峋骸骨,无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
该走了。
他缓缓抬起视线,越过焦黑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残骸,望向这片被彻底摧毁的试验场边缘。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尘埃、金属熔融后冷却的刺鼻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源头正是身后那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那附骨之蛆般的冰冷窥视感并未因他的力量爆发而消失,反而在短暂的退却后,如同冰冷的潮水,更加粘稠地缠绕上来,无声地催促着他离开。
一步。
新生的脚掌踩上混杂着碎石和焦土的冰冷地面,触感粗糙而坚硬。
身体微微晃动,那股源自四肢百骸的虚弱感如同无形的枷锁,试图将他重新拖回地面。
右臂深处,那星辰脉动与翠意树苗同时发出一阵微弱的嗡鸣,一股温润坚韧的暖流顺着脊椎流淌而下,瞬间稳住了他摇晃的重心。
脚步落下时,脚下被斥力碾平的碎石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碾压声。
第二步。
左腿的僵硬感更为明显,仿佛关节间塞满了冰冷的砂砾。
他下意识地催动意念,试图引动那新生的联系。右臂深处的翠意树苗微微摇曳,一股比之前更为精纯、带着蓬勃生机的力量流,如同涓涓细流,缓慢而坚定地注入左腿新生的经络。
迟滞感如同冰雪消融,动作终于顺畅了一丝。
他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脚踝踏过一片熔融后又凝固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板结物,留下一个浅浅的、带着湿痕的脚印——那是汗水和尚未干涸的细微血珠混合的痕迹。
视野边缘,枯井口那蠕动的黑暗轮廓仿佛扭曲了一下,一股更深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程野不再犹豫,也容不得他再有半分迟疑。
他强迫自己加快步伐,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新生的肌肉和尚未完全愈合的细微损伤,带来一阵阵细密的、如同电流窜过般的刺痛。
但每一次痛楚袭来,右臂那点翠意便会搏动一下,反哺出的清凉生机精准地抚过痛处,将撕裂感化为一种淬炼般的麻痒。
他不再看那片废墟,目光死死锁定前方试验场边缘那片相对完整的、布满裂纹的混凝土高墙。
墙根下,是坍塌形成的、通往外界的一道巨大豁口,豁口外是更加阴沉、更加广阔的荒芜之地,也是未知的前路。
碎石在脚下滚动,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毁灭与新生的边界线上。
体内,造化树苗的搏动与右臂的星辰脉动渐趋同步,每一次有力的搏动都驱散着疲惫,修复着细微的损伤,也让这具初获掌控的躯壳在蹒跚中积蓄起一丝微弱却持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