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他嘴唇翕动,那个字眼在舌尖滚动,却重若千钧,带着整个腐朽世界崩塌的轰鸣,死死堵在喉咙口。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胸膛剧烈起伏,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濒临散架前最后的挣扎。
搭在地上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地里,指甲翻卷,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千年谎言堆砌的堡垒,在这无声的注视和冰冷的质问下,终于到了彻底坍塌的最后关头。
程野依旧沉默着,身影在黑暗与微光的交界处凝固如山岳,只有垂落的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在等待那早已注定的终末判决。
噗通!
李顺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在胸腔里狂跳了一下,撞得他眼前发黑,几乎窒息。
这沉重的心跳声并非只在他耳中轰鸣,更像是某种无形的共鸣,沉闷地敲击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连带着地面冰冷的石粉都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
他蜷缩的身体猛地一弹,如同被电流击中,枯瘦的脊背死死弓起,脖颈却像断裂般猛地后仰,将那张涕泪横流、绝望到极致的老脸完全暴露在稀薄的星光下。
喉咙里堵着的那个字,带着千钧重负,终于被这剧烈的生理反应硬生生从肺腑深处挤了出来,伴随着喷溅的血沫和破碎的气音:
“囚……!”
声音嘶哑尖锐,像锈蚀的铁片刮过骨头。
“……禁!”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仿佛抽干了他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那弓起的脊背瞬间坍塌,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重新砸回冰冷的地面,溅起更多的尘埃与石粉。
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枯瘦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的、濒死般的呜咽。
尘埃和石粉簌簌落下,覆盖在他破旧的衣衫和花白的头发上,像是提前为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坟茔。
他蜷缩在那里,不再试图抬头,只是无意识地用渗血的指甲继续抠挖着身下的泥土,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属于“真实”的东西。
角落里,那两堆石粉已经停止了流淌,在微弱的星光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非生非死的沉寂。
程野垂落的指尖,那极其轻微的颤动,在“囚禁”二字落地的瞬间,归于绝对的静止。
他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亘古矗立的黑色礁石,任由夜风卷动着破碎的篱笆草屑和冰冷的石粉,掠过他脚下这片狼藉的废墟。
那双浸在寒潭深处的黑曜石眼睛,穿透稀薄的星光,落在脚下那滩彻底崩溃的、名为“李顺”的残骸上。
没有怜悯,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