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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话 :龙骨疑云(1 / 2)

上阙:殷墟诡骨

清,光绪二十五年,河南安阳,小屯村。

时值盛夏,洹河水势汹涌,连日暴雨冲刷着河岸,也冲刷出了一段被尘封了三千年的秘密。有乡民在河畔塌陷的土层中,发现了大量刻有奇异文字的龟甲与兽骨,其上字符如同天书,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神秘。

消息不胫而走,引来了各地的古董商与好奇之士。然而,伴随着这些“甲骨”的出土,小屯村乃至整个安阳,开始弥漫起一股不安的气息。先是村中牲畜无故焦躁不安,夜半啼鸣;随后,几位最早接触并大量收藏甲骨的乡绅富户,接连染上怪病,或高烧呓语,胡言乱语中夹杂着古老的祭祀歌谣,或精神萎靡,日渐消瘦,仿佛精气被无形之物吸走。更有甚者,传言有人在月夜见到河滩上有虚幻的篝火与晃动的人影,举行着血腥而原始的祭祀仪式。

流言愈演愈烈,皆言是惊扰了殷商故都的鬼神,触怒了沉睡的“龙骨”,降下灾厄。

这一日,宁瑜与阿翎的身影,出现在了洹河之滨。他们并非为求购甲骨而来,而是感应到此地有一股极其庞大、混乱且充满巫祝气息的古老意念场,因某种契机被激发,正影响着现世。

眼前的洹河水浑浊泛黄,河岸两侧的田野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枯黄。空气中,除了泥土的腥气,还混杂着一丝淡淡的、如同焚烧香料与血液混合的陈旧气味,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压迫感。

阿翎轻轻拉了拉宁瑜的衣袖,心念传音道:“公子,这里的‘声音’好吵……有很多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吵架、祈祷、还有……惨叫。”她纯净的灵觉对这类混乱的集体意念尤为敏感。

宁瑜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片因雨水冲刷而裸露出的、布满坑洞的河岸。“此地乃殷商故墟,盘庚迁殷之所。这些甲骨,并非凡物,乃是殷人占卜通神之器,其上凝聚了无数巫祝的念力、王朝的兴衰,乃至祭祀时的血与火。千年沉积,其蕴含的‘信息’与‘力量’非同小可,一旦被强行扰动,便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们并未直接前往甲骨出土最密集的区域,而是先在村中走访。从一些年老村民闪烁其词、充满敬畏的叙述中,他们大致了解了情况。那些染病之人,皆有共同点:要么是亲手挖掘了最多的甲骨,要么是将其置于卧室日夜研究把玩。

在一户被怪病困扰的乡绅家中,宁瑜见到了病人。那是一位原本富态的中年人,此刻却形销骨立,双眼深陷,口中不断喃喃着破碎的字符:“……癸卯卜,争贞:翌甲辰侑于父乙……羌十人……卯十牛……”语调诡异,如同古老的吟唱。其家人言,他自月前得到一批品相极佳的“龙骨”后,便沉迷其中,日夜摩挲临摹,随后便一病不起。

宁瑜走近,并未立刻施法,而是仔细观察那乡绅的气色与其枕边放置的几片大型牛肩胛骨。骨片上刻痕深邃,字符古朴,在宁瑜的灵觉中,这些骨头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一种混乱的、带着祈愿与血腥气的意念波纹,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病者,汲取着他的精神力量,并将其意识拖入那三千年前的祭祀场景之中。

“并非邪灵附体,而是‘巫祝残留意念’侵染。”宁瑜对阿翎解释道,“这些甲骨,曾是沟通天地、决断国事的媒介,其上残留的意念极其强大且排他。后世之人,若无相应的心境与修为,贸然以自身精神去触碰、解读,极易被其同化、反噬,轻则神思恍惚,重则魂魄受损。”

他取出一张“安神符”,贴于病者额头,暂时稳住其溃散的心神。但要根治,必须设法平息这些甲骨中躁动的古老意念。

离开乡绅家,宁瑜与阿翎走向那片出土甲骨的河滩。越靠近那里,那股混乱的意念场越发强烈。夕阳的余晖下,裸露的土层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浸染过鲜血。空气中似乎回荡着若有若无的鼓声、祷祝声和牺牲的哀鸣。

阿翎忽然指向河滩一处新塌陷的土坑:“公子,那里……好像有东西在‘呼吸’。”

宁瑜凝神望去,只见那土坑深处,并非更多的甲骨,而是一截巨大、惨白、非牛非象的未知兽骨!骨殖之上,天然生有奇异纹路,与甲骨上的卜辞隐隐呼应,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节奏,吸纳着周围弥漫的混乱意念,并散发出更加强大、更加古老的威压!

“这是……‘夔牛’之骨?或是某种上古异兽的遗骸?”宁瑜心中一震。传闻殷人占卜,所用兽骨并非寻常牲畜,亦有猎获的异兽,其骨本身便蕴含灵异。这截兽骨,恐怕是当年某次极其重要的祭祀所用,其残留的灵性与意念,远超寻常甲骨,堪称此地意念场的“核心”之一!

而此刻,这截“龙骨”正因为近期大量甲骨的出土与外界气息的涌入,正在从沉眠中苏醒。它的“呼吸”,正在加剧整个殷墟区域意念场的活性与攻击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几名穿着号衣的官差簇拥着一位身着七品官袍、面容焦灼的中年人赶到。正是安阳县令李文焕。他听闻村中来了位气度不凡的先生,似乎能治那怪病,便急忙来寻。

“这位可是宁先生?下官安阳县令李文焕,恳请先生救救此地百姓!”李县令下马便拜,言辞恳切。他已被这“龙骨作祟”之事搅得焦头烂额,上报府衙,却被斥为荒诞不经,若再无法解决,恐激起民变,他的乌纱也难保。

宁瑜扶起李县令,将其中缘由简要说明,重点提及了那截作为核心的“龙骨”以及甲骨中残留的巫祝意念。

李县令听得似懂非懂,但见宁瑜言之凿凿,且能稳住病人,便如抓住救命稻草,连声道:“一切但凭先生做主!需要下官如何配合,先生尽管吩咐!”

“首先,请县令大人立刻张贴告示,严禁任何人再私自挖掘、收藏甲骨,已出土者,需集中管理,不可再置于私宅,尤其不可日夜接触。”宁瑜沉声道,“其次,我需要一批懂得古礼、心性沉稳的读书人,以及一些祭祀用的礼器、三牲。最后,封锁那片河滩,尤其是那截异兽骨所在之地,在我准备好之前,严禁任何人靠近。”

李县令虽觉用古礼祭祀有些怪异,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立刻下令照办。

中阙:巫祝回响

三日后的夜晚,月明星稀。洹河河滩被官差封锁,中央的空地上,已按照宁瑜的要求,设下了一座古朴的祭坛。祭坛以黄土垒成,上铺青石板,陈列着猪、牛、羊三牲,以及簋、爵等仿古礼器。坛周插着五色旗帜,对应五行。

数十名被挑选出来的本地学子,身着整洁的儒生服,屏息凝神,立于祭坛两侧。他们虽不解其意,但受县令之命,且对宁瑜有种莫名的信服,皆努力保持着庄重肃穆。

宁瑜立于祭坛之前,并未穿着道袍,而是一身玄端素服,以示对古先民的尊重。阿翎则安静地站在稍远处,她将是这场仪式的重要辅助。

祭坛前方,堆放着从各处收缴而来的大量甲骨,以及那截被小心请出的巨大“龙骨”。此刻,在月光下,这些骨片仿佛活了过来,其上刻痕隐隐流动着微光,那截龙骨更是散发着淡淡的威压,周围的空气都因它而微微扭曲。

宁瑜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并非要施展道法强行镇压,那样只会激起更强烈的反噬。他要做的,是“疏导”与“安抚”,是以一种能被这些古老意念所理解的方式——重现古礼,以沟通之意,化解其躁动。

他面向洹水与殷墟方向,躬身三拜,然后朗声开口,其声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更仿佛穿透了时空,抵达那冥冥中的存在:

“维大清光绪二十五年,岁在己亥,后世学子宁瑜,谨以清酌庶羞,敢昭告于殷商先王、先妣、诸神巫祝之灵:

“赫赫殷商,天命玄鸟。盘庚迁殷,国祚绵长。贞人秉笔,契刻龟甲。沟通鬼神,决疑断璋。火灼裂纹,兆象显彰。祭祀丰洁,钟鼓喤喤。斯文在兹,源远流长。”

他首先以庄重的祭文,表达对殷商文明与其巫祝传统的敬意与追思,肯定其历史地位与文化价值。这是沟通的基础,是“礼”。

随着祭文吟诵,那些躁动的甲骨似乎平静了一丝,散发出的意念波纹不再那么充满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