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骑在马上,手始终按着怀中的纸条。风吹起他的披风,他却未加理会。前方城门已近,守军望见成国公府的旗号,立刻放行。
青崖早已入城,将账本与俘虏的口供先行送回府中。谢珩知道薛明蕙仍在病中,但此事刻不容缓。
刚踏入书房,春桃便迎了上来,手中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世子,小姐醒了,看了账本后突然咳血……写下这些字又晕过去了。”
谢珩接过纸条,只见上面歪斜地写着三行字:“三镇连防,戌时三刻断粮道。风起时,箭从林中来。”最后一笔拖得极长,似是耗尽力气才勉强写完。
他立即命人取来地图铺于案上。雁门、云州、朔方三地相连,正是扼制北狄南下的咽喉要道。若三镇同时遭袭,守军既无粮草亦无援兵,必陷混乱。
“拿笔墨来。”他提笔疾书,八百里加急令直送三镇总兵。每道军令皆加盖世子印信,无人敢违。
写罢最后一封,他抬眼问道:“冷十三呢?”
“在后院候着。”
“叫他进来。”
冷十三走入书房,袖口沾着夜露。他站定,不语,只微微颔首。
谢珩递过一张名单:“今日出城的四批粮车路线在此。你带人盯住第七队——车上装的是火油干柴,绝不能让真正的粮草混出城去。”
冷十三扫了一眼名单:“若他们今夜不动手?”
“会动手。”谢珩目光沉静,“昨夜劫营之人有漏网之鱼。他们以为我们尚不知粮车有诈,必定再试一次。”
冷十三收起名单:“我扮作押运官,亲自随车走一趟。”
“记住,”谢珩声音压低,“不必一网打尽。放几个回去报信——我要知道他们在城里藏身何处。”
冷十三转身欲走,又被唤住。
“带上你的剑。”
——
薛明蕙醒来时,屋内空无一人。窗外天色灰暗,仿佛即将入夜。她试图坐起,手撑床沿,指尖触到一本册子。
是那本账本。
她咬牙翻动几页,全是米粮布匹进出的记录,数字工整,表面毫无破绽。可胸口愈发闷痛,喉间发痒。
她摸出荷包,倒出些许药粉含入口中,强自镇定。目光再次掠过一页,忽然停住。
某一列数字下方,墨迹略显浅淡,像是后来补写上去的。她凝神细看,心跳骤然加快。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她猛地呛咳一声,一口鲜血喷在账本之上。
血顺着纸面缓缓流下,恰好覆盖那行数字。奇异的事发生了——原本寻常的字迹被血浸染后,边缘悄然变色,浮现出另一层隐文。
她颤抖着手取出纸笔,匆匆记下:“初七夜,三路并进,取关不留活口。”
字未写完,眼前一黑,整个人滑落地上。
春桃闻声冲入,惊叫出声。太医赶来诊脉,摇头叹息:“不能再用了。这般耗损心神,撑不过这个月。”
无人察觉,在她昏迷前,手指仍在地板上微弱地划动,一下,又一下,勾画着一个“风”字。
——
冷十三伏在粮车底部,静静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已是三更,黑松林一片死寂。车队停于半途,借口马匹疲惫需歇息片刻。他纹丝不动,手掌紧贴腰间的软剑。
远处传来沙沙轻响,似风吹树叶,可今夜无风。
他缓缓抽出利刃,仅露出半寸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