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又有一句没一句说了几件事,在沈楷离开前,皇帝叫住他。
“朕记得皇后说过,义宁县主曾言,改良庄稼的基础是先发现不同种类,趁此机会,叫她领少府监去收集。”
沈楷抬眼,实在猜不透皇帝在想什么。
“内侍省仅剩这一位掖庭令,她若出京,掖庭局该如何?第二批宫人与将士相看也在进行……”
皇帝又瞥他,直接打断,“再叫六局二十四司协理就是。”
沈楷并不愿意,好不容易将人哄得开朗一点,这就派出去。
春耕一两个月在外奔波,回来心都野了。
他这阵子岂不白费?
还待再劝,皇帝一手按着脑袋,一手捶胸口,直嚎痛。
沈楷慌忙上前帮他揉按缓解症状。
到底是亲父子,皇帝缓过这口气,拍拍沈楷的手背。
语重心长,“阿爹也是为你好,你先叫她出京便知道了。”
“?”沈楷挑眉,将信将疑。
却到出宫时也没想明白,把郭妡弄出长安,究竟哪里对他好。
而此时,郭妡正陪何滢乔装改扮在宫外看戏。
荆州都督在京城的宅邸被查抄,大公子申慕的妻妾儿女,全被司农寺押走造册,再交予掖庭局分配去处。
郭妡笑:“她们,你要如何?”
申慕在宫变当日已身首异处。
皇帝身边出了这等逆贼,万分震怒,下令将尸身大卸八块再丢去乱葬岗。
唯余当初用药堕胎不成,强行用棍棒击落何滢腹中孩子的主母,以及那时落井下石的姬妾们。
世事从来难料,而今这些人已是阶下囚。
曾经凄苦悲惨,被欺压得不成人样的人,已位列九品女官。
攻守易形,掖庭局掌控着没入罪奴籍女子的命运。
隔着很远的距离,何滢盯着那些被绑着双手,从府中成串牵出来的仇人。
有的哭天喊地,有的跪地求饶,却生生被拖了好远。
这副模样,想来比当初的她还要丑一些。
她弯唇,“如今我已知道那孩子并不可惜,它没降生在这世上是它的福气。但却不代表,那时的我不可怜。”
谁说不是呢。
幸好此刻,作恶者,已有恶报。
就像裴氏一族,夫妻反目,父子相残,谋逆族诛,就连外嫁女也不能幸免,消亡得如此轰轰烈烈。
若当初好好做人,不以强权欺压百姓,岂会有这等祸事。
郭妡亦勾起唇角,面露一抹冰冷嗤笑。
既然难以忘怀,那就狠狠报复吧。
出京前一日,沈闻和郑青桐的婚事,在他们自家操办下快速进行。
这回,大内不管了。
私通苟合被人撞见不得不成婚,大内操办的话,皇帝觉得丢不起人。
郑贵妃更是气得一件赏赐都没给。
瞧吧,她的眼光多毒辣,如今贺兰仕晖都不需要和嫡兄争,自己就挣了个爵位。
偏自家那不争气的,当真不争气!
就连沈楷也没去观礼。
往常,他外祖家的表兄妹成婚,他都去捧场。
毕竟山阴侯府几代无英才,门庭不显,连爵位都是郑贵妃得封贵妃后,才从伯爵提至侯爵,那就很需要身为亲王的外孙抬举。
这回,他真没心情。
沈斐彻底归于平静,也被监禁在外,但这是用沈楷两条臂膀换的。
侍中和信王,一个掌门下省,行宰相权。
一个掌户部,握着皇朝钱袋子,如今都换了人。
眼下瞧着他再无敌手,可这两个机要部门,都是一心只听皇帝命令的纯臣上位。
他苦心经营多年后,回首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且他才从兄妹名分里缓过来,郭妡却马上要随司农寺远行。
在长安,他那般形单影只。
他能高高兴兴参加别人的婚礼才怪!
只是他没想到,皇帝更馊的主意,还在后头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