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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文化融入(1 / 2)

第六十七章 文化融入

语言是钥匙,能打开沟通的门扉,但真正想要登堂入室,窥见甚至融入门后的世界,仅靠钥匙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懂得那屋内的布局、摆设的寓意、主人待客的礼节,乃至空气里弥漫的、无法言说却无处不在的气息——那便是文化。

随着对当地语言的掌握逐渐从磕绊走向勉强流畅,我开始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我能听懂“蝮蛇”手下关于路线、天气和价码的讨论了,甚至能捕捉到他们话语里隐藏的试探与算计。但很多时候,我依然感觉自己像个隔着毛玻璃看戏的局外人。他们的许多行为、反应、甚至沉默,都源于一套我完全陌生的逻辑体系,一套根植于那片土地、那个民族血脉深处的文化密码。

这种隔阂在第二次与“蝮蛇”方面进行远程视频磋商时,暴露无遗。

那次是为了确定第一阶段路测的具体细节,包括人员配置、交接信号,以及意外情况的应急代码。会议通过加密卫星链路进行,画面不算清晰,还时常卡顿。“蝮蛇”坐在一个看似简陋的竹棚里,背景是晃动的芭蕉叶阴影。我则在基地那间冰冷、充满科技感的分析室里,面前是多个显示着地图、数据和对方影像的屏幕。

谈判进行到一半,关于在某个预设的备用交接点,是否要安排额外的“祭山神”仪式以祈求顺利时,产生了分歧。在我看来,这纯粹是无稽之谈,是浪费时间且增加暴露风险的迷信活动。我基于效率和风险模型,提出了反对意见,语气虽然克制,但那种属于现代理性社会的、不自觉的优越感和不耐烦,或许透过屏幕传递了过去。

“蝮蛇”没有立刻反驳,他只是沉默着,从身边拿起一个竹筒,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后来我知道很可能是自酿的土酒),然后用他那双阴冷的眼睛,隔着失真的像素点,死死地盯着我。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某种……怜悯和鄙夷的审视。他旁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头目,则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用方言快速嘀咕了一句。

这一次,我听懂了。他说的是:“汉家的娃娃,不懂山神的脾气,是要被山鬼拖走的。”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看轻、却无力反驳的窘迫。我知道,在那一刻,我在他们眼中,依然是一个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需要被“山神”教训的“外人”。这种文化上的鸿沟,比任何技术分歧都更难弥合,它直接动摇了我作为“幽灵通道”主导者的权威和可信度。

会议在不甚愉快的气氛中结束。虽然最终在我的坚持和“算盘”潜在影响力的威慑下,“祭山神”的环节被简化,只保留了最基本的仪式,但我知道,我失去了某种更重要的东西——他们的认同感。

会后,我独自在分析室坐了许久,屏幕上定格的,是“蝮蛇”那张带着嘲讽和疏离的脸。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我的理智。我意识到,如果我不能理解他们的信仰、他们的禁忌、他们看待世界的方式,那么无论我的路线规划多么完美,我的语言多么流利,我永远也无法真正赢得这些地头蛇的配合,甚至可能在某些关键时刻,因为文化上的误判而引发灾难性后果。

“算盘”再次洞悉了我的困境。他没有就这次不成功的磋商直接评论,而是在下一次任务简报时,看似随意地丢给我一份加密的档案。

“看看这个。不是行动指南,是生存手册。”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你要打交道的人,他们的思维方式,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信山、信水、信祖先的魂灵,胜过信合同和数据分析。他们的忠诚与背叛,有时只取决于你是否尊重了他们某个不起眼的禁忌,或者是否在关键时刻,给了他们符合他们‘规矩’的体面。”

我打开档案,里面并非什么高深的战略情报,而是一些关于目标区域少数民族风俗、信仰、部落结构、饮食习惯、乃至民间传说和禁忌的详细记录。其中包括了他们如何看待陌生人,如何对待盟友和敌人,哪些礼物是善意的,哪些行为是极大的冒犯,不同场合该穿什么衣服,甚至如何喝酒才算“有诚意”……

这比我学习语言时接触到的碎片化信息要系统、深入得多。我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仿佛在恶补一门关乎生死的必修课。我了解到,他们重视血盟胜过书面协议,相信梦境和自然的征兆,对祖先留下的规矩抱有近乎偏执的尊崇。一句无意中冒犯对方祖先的玩笑,可能比克扣他们一笔钱带来的后果更严重。

我的“老师”“岩甩”,再次成为了关键人物。当我带着这些问题去请教他时,他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光。比起枯燥的语言教学,他似乎更愿意讲述这些承载着文化和记忆的故事。

“那个地方的人,信‘树神’。”他指着地图上一个我计划设置中转站的区域,“如果你要在那里动土,哪怕只是搭个临时棚子,一定要先由他们族里的‘摩批’(祭司)选一棵树,系上红布,洒酒祭拜。否则,他们认为会招来灾祸,不是货物丢失,就是人会生病。”

“和‘蝮蛇’那样的人喝酒,”“岩甩”继续传授着他的经验,“他给你敬酒,你一定要喝,而且要用右手接,最好能一饮而尽。如果你推辞,或者只用左手,他会认为你看不起他,心里没有把他当朋友。哪怕你酒量再差,第一杯,必须喝下去。”

他还告诉我如何通过对方佩戴的银饰纹样判断其大致身份和所属支系,如何理解他们那种夹杂着大量比喻和民间故事的表达方式,以及在发生冲突时,什么样的道歉和补偿方式才能被他们接受。

这些知识,一点点填补着我认知的空白。我开始调整自己的行为和思维模式。在后续与“蝮蛇”方面的沟通中,我不再仅仅聚焦于冷冰冰的数据和时间节点。我会在讨论路线时,看似无意地提及某个地方流传的关于山神庇护行路人的传说,表示我们选择的路径是“得到山神首肯”的。会在确定合作细节后,通过加密通讯,用他们习惯的、带着比喻的方式表达合作的诚意,比如说“希望我们的合作像澜沧江的水一样长流不息”。

起初,对方似乎有些意外,反应并不热烈。但渐渐地,我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隔阂在一点点消融。他们不再仅仅把我当作一个来自上级集团的、发号施令的“专家”,偶尔也会用带着口音的通用语,跟我聊几句当地的天气、收成,或者某个山头的轶事。

真正的考验,来自于第一次小规模路测的现场协调。

由于路测涉及敏感物资和路线验证,我无法亲临最前沿,但需要在距离边境线不远的一个、由“黑隼”势力控制的、相对安全的秘密前沿据点,进行实时指挥和应急协调。“铁砧”的小队依旧“陪同”在侧,但这次,他们的角色更偏向于外围警戒,与“蝮蛇”人马的直接接触,主要由我通过加密通讯设备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