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凭啥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咱拿着刀枪喝西北风?”
骚动像野草般疯长,私兵们扔下刀枪,三三两两地往营外走。兵头想去拦,却被一个曾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兵按住:“头儿,别傻了。咱卖命是为了家里能吃饱,现在断云军给了吃饱的路,谁还愿为顾家当枪使?”
码头的闸门,在没人看守的午后,被路过的船老大悄悄拉开了。
而此时的顾府,正被另一重“围堵”困着。清晨刚开了城门,就有百姓扛着锄头聚在府门外,起初只是小声抱怨,后来人越聚越多,喊声也越来越响:“把贪的银子吐出来!”“还我们平价盐!”“新粮种是朝廷给的,跟你们顾家没关系!”
顾族长站在二楼窗边,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手里的密信被捏得皱成一团——那是刚从码头传来的消息:私兵哗变,漕运恢复通行。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指着运河上穿梭的粮船说:“顾家的根,就扎在这船来船往的银子里。”可现在,那些曾被他们视为“贱民”的庄稼人,正举着锄头喊着要他“吐银子”,而他养的私兵,竟跟着断云军给的粮种跑了。
“老爷!”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断云军的火车进城了!拉了满满两车盐,正在城门口设点,二十文一斤,百姓排着队买呢!”
顾族长猛地推开窗户,果然听见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接着是百姓们欢天喜地的呼喊。他低头看向楼下,人群里有人举着新分到的粮种,对着顾府的方向骂骂咧咧。那些笑脸,比他花园里每年春天盛开的桃花还要艳,却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直愣愣的底气。
“罢了……”他低声说,声音像被露水打湿的棉絮,“去开粮仓。把去年囤积的粮都拿出来,分了吧。”
管家愣在原地:“老爷,那可是……”
“分了。”顾族长打断他,目光掠过墙上的“世代簪缨”匾额,突然觉得这四个字像贴在脸上的金箔,一撕就掉,“他们说得对,这世道变了。以前靠门第压人,如今……百姓认的是能让他们吃饱穿暖的人。”
当顾府的粮仓打开,百姓们涌进去领粮时,没人注意到二楼窗边那个落寞的身影。运河上的船又动了起来,火车的汽笛声在苏州城里回荡,像在宣告一个旧时代的结束。
曹林站在火车顶上,望着远处顾府的飞檐,手里捏着那份粮种试种报告。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新麦的清香。他知道,江南士族的乱,从来不是靠刀枪平定的——让百姓手里有粮、锅里有盐,比任何军队都管用。
夕阳把火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沿着铁轨,一直铺向炊烟袅袅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