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给李衙内写信(1 / 2)

让她亲手给那个令人作呕的李衙内写信?用那种近乎乞怜的语气?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比强行吞下一只活苍蝇还要恶心万倍!

然而,她脑海中闪过那气若游丝、被弃街角的母亲,闪过被贴上冰冷封条、夺走一切的家园,闪过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眼中却燃烧着仇恨与求生火焰的幼弟,更闪过牢狱之中正被严刑拷打、生死一线的武松……

她眼中瞬间涌起的屈辱泪水,被她以惊人的意志力生生逼了回去!

不能哭!此刻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救不了任何人!个人的尊严、喜恶,在至亲骨肉和恩人性命面前,必须、也只能暂时放下!这是她作为长女、作为姐姐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深深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意味,吸了一口这屋内浑浊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剧烈翻腾的心绪冷静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艰难却清晰地点头。

“…玉楼明白!一切但凭主人吩咐!请主人示下细节!”

“武大,” 王伦目光转向一直紧张旁听、搓着手、满脸忧心忡忡的武大郎,“你久居此地,可知城外有何处房舍可以暂借居住?需得绝对僻静安全,最好主人可靠,口风要紧。”

武大郎皱着眉,努力地思索着,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担忧和竭力想帮忙的光芒,他用力地搓着粗糙的手掌。

“城西…城西的张员外!对,张员外!张员外为人最是厚道念旧!早年他家的货船在运河上遭了水匪抢劫,恰巧是小人和二郎撑船路过,二郎仗着勇力,打跑了几个贼人,帮他保住了大半货物。”

“他家庄园甚大,有几处闲置的房舍,平日只堆放些农具杂物,或可借住!小人这就去求他!念在往日那一点微末恩情,他应能答应!”

“好!此事办得妥当!” 王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武大郎关键时刻倒也并非全无用处,心思朴实却记得人情往来。

“再仔细想想,城西何处景致还算优雅又相对僻静,最好适合…嗯,‘赏景散心’?”

他意有所指,目光深邃。

武大郎挠了挠头,努力在记忆中搜寻。

“观音庵,对,观音庵左侧不远,确有一片野鸭湖。湖边芦苇丛生,颇为茂密,时有水鸟栖息,景致倒也算得上野趣自然,尤其是傍晚时分,落日熔金,霞光映着湖水,波光粼粼的,颇有几分意境。”

“平日里除了庵里的师父们偶尔去湖边散步静心,还有几个相识的老渔夫会去撒网,人迹算是稀少,颇为僻静安全。”

“就是此处!天赐之地!地利已备!”

王伦眼中精光爆射,整个计划的脉络瞬间在脑中清晰无比,每一个环节都严丝合缝。他转向孟玉楼,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玉楼,准备笔墨!这封信,乃是关键中的关键!要写得情真意切,哀婉动人,更要精准地挠到他的痒处,让他自负爆棚,非来不可!”

他字句清晰,如同下达军令。

“…信中要言说你突遭惊天家变,母亲病重垂危,幼弟下落不明,家业顷刻尽毁,自身孤苦无依,身陷绝境,惶惶不可终日!思遍城中,竟觉唯有衙内您或有权势威望,可稍作依凭,暂避灾祸。”

“要恳请他念在…昔日你二叔或有提及、或他心中对你…尚存些许未曾言明的情分,怜你孤弱,惜你遭遇,于明日申时,独至城西观音庵旁野鸭湖一见!有万分紧要、关乎你身家性命之密事相告,且此事或也隐隐关乎衙内您自身…所念所求!”

“最后切记,务必强调,请他务必孤身前来,万勿声张,切勿携带随从,以防惊动仇家耳目,致你于万劫不复之地!”

“此信,便是钓他上钩之香饵!写得越凄楚可怜,越能激起他那点自以为是‘英雄救美’的龌龊心思和虚荣心!”

武大郎闻言,连忙在那破旧不堪的屋里一阵翻找,叮当作响,总算从角落一个破木箱底找出一张边缘发黄粗糙的草纸和一支几乎秃了毛的旧笔,还有半块干硬得需要用力研磨才能化开的墨锭。

孟玉楼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满心的屈辱和恶心都强行压下。她强忍着翻江倒海般的不适,伏在那张摇摇欲坠的破桌上,就着昏暗的光线,异常坚定地落笔疾书。

为了母亲能有一线生机,为了安儿能摆脱追捕,为了武二哥能沉冤得雪,这点屈辱…她必须忍!也必须做得逼真!

她字迹依旧保持着以往的娟秀,但笔锋转折之间,却透出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凉、无奈和深深的屈辱,仿佛每个字都浸透了泪水和强忍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