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行“保甲联防”:十户为一甲,设甲长;十甲为一保,设保正。联保连坐,守望相助,防盗防匪,协助官府维持治安、传递政令、组织生产(如集体修渠、防火)。
驿道整修与烽燧重建:动用刑徒、流民及当地劳役,首先打通并加固连接汉中(荆州方向)与南中(云南方向)的主干道,沿途设立驿站、烽燧,确保信息传递与军队调动畅通。
军屯与精兵:命赵云在成都平原外围的军事要地(如绵竹、白水关)主持军屯,以战养战,减轻民负。同时,从荆州带来的老兵和新募蜀中勇壮中精选悍卒,由赵云亲自训练教导,以兖州传来的部分新式战阵、武艺为基础,结合蜀地特点,打造一支小而精悍的“解烦兵”(此为诸葛亮为这支新军暂定之名),作为关键时刻的锋锐力量。
大堂内的气氛,从最初的肃杀冰冷,渐渐转变为一种凝重而充满张力的忙碌。每个人都被赋予了清晰的目标和沉重的责任,再无暇去惊恐或抱怨。诸葛亮如同一部庞大而精密的机器核心,将蜀地这架沉睡已久的战车,强行拉上了他规划好的轨道。汗水开始在许多人额角渗出,压力如山,却无人敢懈怠。
……
春去夏至,蜀地宛如一台被重新校准、加足了燃料的机器,在诸葛亮那双无形之手的推动下,轰然运转起来,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与效率。
都江堰工地,岷江奔流。数千名精壮的刑徒和征召来的民夫,在军士的监督和保护下,顶着初夏的日头,喊着整齐的号子,挥汗如雨。陈堰老工师拄着一根竹杖,日夜守在工地上,脸颊晒得黝黑脱皮,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们先用巨大的人力水车(诸葛亮草图启发改造)将关键河段的水暂时排开,露出河床。新打造的铁锸铁镐比旧时的木石工具不知锋利了多少倍,深挖那些淤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沙石淤泥(“深淘滩”)。兵卒们喊着号子,将巨大的竹笼装满了卵石,一层层垒砌加固着鱼嘴分水堤和宝瓶口的咽喉地带(“低作堰”)。工匠们则指挥着用滑轮组(墨家遗法结合诸葛亮简易力学应用)吊装沉重的条石。工地上尘土飞扬,人声鼎沸,却忙而不乱,进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岁修。浑浊的江水被规束着,驯服地按照人的意志流淌,滋养着下游万顷良田。沿岸无数的农夫翘首以盼,眼中充满了久旱逢甘霖般的期待。
广阔的成都平原上,阡陌纵横如画。新划分的田亩里,赶上了春耕尾巴的流民们,在官府派出的农官指导下,小心翼翼地播下了占城稻的种子。那些分到了土地、租借到了新式曲辕犁和耕牛的军属和贫农,更是干劲十足。挥舞着轻盈省力的铁犁,翻开的泥土带着油亮的黑光。耧车在平整的土地上划出笔直的浅沟,种子均匀地撒落。田间地头,竖起了刻着“力田”二字的石碑,这是对勤劳者的褒奖,也是无声的激励。金黄的油菜花谢了,结满沉甸甸的菜籽;新插的秧苗在阳光下舒展着嫩绿的腰肢,一片生机勃勃。偶尔有身穿皂衣的劝学师,在田间陇头,趁着农人歇息的片刻,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字,教几个稚童或青年汉子认“田”、“禾”、“水”、“家”,引来阵阵好奇而专注的目光。
锦官城内,气氛尤为紧张而充满变革的气息。靠近官府的一片区域被划定出来,高大的围墙正在砌筑,官营织造坊的雏形初现。匠作营内炉火熊熊,铁锤叮当,木屑纷飞,木匠和铁匠们正对照着马谡主持改良的“十二综十二蹑”提花织机图谱,紧张地试制着核心部件。几个老织锦匠被请来,围着一张草图激烈讨论着,时而摇头,时而恍然拍腿。那些心存侥幸、试图凭借“祖传秘技”继续垄断的小作坊主们,被工曹吏员拿着刚颁布的《工坊令》找上门来,登记造册,要求限期整改,必须使用符合州府标准的工具和工艺。有人试图贿赂,却被吏员冷着脸严词拒绝,并厉声警告其下场将如李严。无奈之下,只得收起小心思,乖乖接受官府的“指导”。丝线的光泽、梭子的穿梭声、以及匠人们对新织机的期待与忐忑,交织在这座古老织城的上空。
成都城东,巨大的官仓区旁,三座新起的“平准仓”已然矗立,仓墙厚实高耸。王累带着一队精干的小吏,正在紧张地清点着从各地收购来的第一批夏粮。粮车络绎不绝,赤膊的力夫喊着号子将沉甸甸的麻袋扛进仓中。王累亲自拿着账簿,与各乡农官、粮商代表一一核对斤两、品质、价格,一丝不苟。旁边一间小屋内,算盘声噼啪作响,几个年轻的账房吏员正在飞速计算着收支。仓外,一些闻讯而来的贫苦百姓,远远地看着那如山堆积的粮袋,眼中充满了安定与希望。他们知道,当灾荒或奸商抬价时,这里有低于市价的粮食,那是活命的根本。
赵云的身影则活跃在平原与山地的交界处。他在靠近白水关(入汉中要隘)的一片丘陵地带,划定了军屯区。一面训练着那些挑选出来的彪悍蜀卒,教授着来自兖州改良过的军阵配合与搏杀技巧(更强调小团队配合与地形利用);一面亲自挽起袖子,带领军士和随军家属开垦荒地,引水灌溉,种植耐旱的粟米、豆菽,饲养猪羊,力求驻地粮秣尽量自给。汗水浸透了他的战袍,阳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晒得黝黑,但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懈怠。他要为玄德公在蜀中锻造出一柄真正的、随时可用的利剑。
诸葛亮的木轮车(为节省马力,他出行常乘简易木车)奔波在蜀郡各县之间。他极少端坐在富丽堂皇的太守府中发号施令。田间、河堤、工坊、驿道,甚至乡间的“劝学所”茅屋,都是他常去的地方。他随身带着一个木匣,里面是特制的炭笔和裁剪整齐的蔡侯纸(得益于“群星会”共享的造纸术改进,以及蔡琰推广的纸张应用),随时记录所见所闻和涌现的想法。他的身影清瘦,布衣简从,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所到之处,官员、工头、农人无不肃然躬身。
朝堂的倾轧?后宫的阴谋?这些似乎都与这位年轻的蜀郡太守无关。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片土地上每一寸土壤的改良、每一滴水的引导、每一粒种子的生长、每一缕丝线的织就之中。他像一个最高明的园丁,以法为规,以民为壤,以工技为锄,以教化如雨露,精心地、细致地、近乎苛刻地雕琢着他理想中的天府之国蓝图。他的高效、廉洁、公正,以及对民生疾苦的切实关怀,如同清冽的山泉,渐渐涤荡着蜀地因战乱和豪强压榨而淤积的污浊,浸润着民心。
短短数月,蜀地气象焕然一新。压抑的死气被蓬勃的劳作取代,混乱的秩序被严明的法度匡正,贪婪的攫取被公平的分配与对未来的希望所化解。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在这片被群山环抱的沃土上苏醒、蔓延。流民安定了,农夫有了盼头,工匠有了新的活力,商路开始恢复,就连那些被削弱但未被铲除的本地世家,在巨大的现实压力和看得见的利益(如参与平准粮收购、提供生丝原料)面前,也不得不暂时收敛爪牙,小心地适应着新的规则。
……
夏末的一个黄昏,诸葛亮刚从城外视察新开垦的屯田区归来,风尘仆仆。马谡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手里拿着一卷用火漆封着的帛书和一张折叠的纸片。
“先生,荆州急报!主公亲笔!” 马谡将帛书双手奉上,声音压得很低。
诸葛亮的心微微一沉。若无极其紧要之事,主公不会动用这种最高级别的加密信使(使用两人约定的特殊暗语书写)。他迅速接过,走到灯下,熟练地剔开火漆,展开帛书。刘备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却是深深的忧虑。
信的内容并不长,却字字千钧:中原腹地,曹操、袁绍治下的兖、豫、冀核心数州,爆发了来势凶猛、前所未见的可怕瘟疫!症状极其凶险,高烧不退,咳嗽带血,皮肤甚至出现溃烂黑斑!传播极快,染病者十之七八难逃一死!更可怕的是,疫情正沿着商路和水路迅速蔓延,许昌、邺城几近瘫痪,城门封锁,流民四散,恐慌如同野火燎原!荀彧在信中多处提到,若非曹操以铁腕强行压制,局面早已彻底失控。刘备忧心忡忡,一方面说明荆州已紧急加强沿边关隘检疫(效仿甄宓在邺城太医院推行的隔离观察法),严防死守;另一方面,更担忧这前所未见的瘟神万一突破封锁,侵入荆州乃至刚刚安稳下来的蜀地,后果不堪设想!信中恳请诸葛亮务必未雨绸缪,加强蜀地各关隘(尤其是北向的阳平关、米仓道,东向的江州水道)的检疫力量,储备药物(尤其是清热解毒之物),并在成都仿效邺城,设立隔离病坊,以防万一。信的末尾,刘备提及已收到甄宓通过“群星会”特殊渠道散发的《防疫十要》手册抄件(由蔡琰主持在许都印刷),随信附上,望亮弟仔细参详,因地制宜,早做准备。
诸葛亮展开那张折叠的纸,正是《防疫十要》。上面清晰地写着:
严控关隘,疑似病患即刻隔离观察,严禁进入。
疫区来人物品,须经烟熏、曝晒、沸水煮洗。
设立隔离病坊,远离人居,专人看护(着罩衣、面巾)。
水必煮沸饮,饭食须熟透。
勤用皂角、石灰水洗手面,衣物被褥常曝晒。
清理街巷秽物,掩埋或焚烧病患吐泄物。
焚烧病死牲畜及禽鸟。
医者、吏员须防护,接触病患后衣物器具须严格消毒。
禁绝大型集会,减少人群聚集。
安抚民心,及时通报实情(避免谣言),令行禁止。
措施条理分明,极其实用,显然是甄宓结合了她现代医学知识与当下条件所能做到的一切。诸葛亮目光扫过每一条,心头的阴霾却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沉重。这瘟疫的凶险程度,远超他以往所知的任何疫病。中原糜烂之状,透过刘备的寥寥数语,已可管窥一斑。
“先生,”马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一事…犍为李严被斩后,其族叔李恢(南中都督,手握一定兵权)虽表面恭顺,但近日其弟李球,频繁秘密出入于成都一些旧蜀官员(多为刘璋旧部,被称为‘东州派’)府邸,似有串联之举。且…边境军报,南中蛮王孟获所部,近期人马调动频繁,哨探活动增多。这两者之间…”
李严伏诛,但李家树大根深,其族人在南中的势力并未被彻底拔除。瘟疫肆虐中原的消息传来,蜀地看似安稳的表象下,那些被诸葛亮的铁腕暂时压制的暗流,是否会趁此人心浮动、外界自顾不暇之机,再次涌动起来?他们会不会与同样对蜀地虎视眈眈的南中蛮部有所勾结?
诸葛亮的目光从《防疫十要》上抬起,望向窗外。成都的夕阳正缓缓沉入西边的天际,将天边染成一片壮丽的血红。然而,这绚烂的光彩,却无法驱散他心头那越来越浓重的阴霾。蜀中初现的盛世新颜,如同刚刚织就的一匹精美蜀锦,底色是希望的金黄与安宁的翠绿。可现在,来自中原的死亡黑斑正威胁着要侵蚀这绚烂,而境内蠢蠢欲动的暗影,更像潜伏在锦缎下的毒针,随时准备刺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多事之秋啊…” 诸葛亮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沉甸甸的《防疫十要》。他清亮的眼眸中,映照着窗外那片如血残阳,也映照着蜀地山河的轮廓,更映照着对未知瘟疫的警惕和对内部隐患的洞悉。这刚刚安稳下来的天府之国,如同行驶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前方是肆虐中原的瘟疫风暴,身旁是深藏不露的嶙峋暗礁。他摊开一张新的蜀地舆图,指尖在连接荆州、汉中与南中的几条要道上缓缓划过,目光变得无比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