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城外,西凉军大营连绵如黑色的山脉,沉重的压迫感让空气都为之凝滞。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比刀尖更冷。赵铁柱(董卓)犹如一头被围困的巨熊,踞坐在主位虎皮大椅之上,粗壮的指节捏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正是何进(或者说,是袁绍假借何进名义)命他入京“清君侧”的诏书。帛书边缘已被他巨大的力量捏得微微变形。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西凉悍将分列两旁,个个盔甲染尘,眼神锐利如狼,带着长途奔袭的戾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吕布一身亮银甲胄,抱着他那柄标志性的方天画戟,斜倚在帐柱旁,俊美的脸上冷漠依旧,但那双丹凤眼中却深藏着一丝疑惑和审视——眼前的“义父”,似乎和记忆中那个放纵军纪、贪婪暴戾的西凉魔王有些不同了。
“诏书在此!诸位!”赵铁柱的声音如同闷雷,打破了死寂,“朝廷有令,命我西凉军入京勤王,诛杀祸乱宫闱的十常侍!”他将诏书重重拍在案几上,目光如电扫过众将,“尔等以为,当不当去?”
“去!为何不去!”李傕第一个跳了出来,眼中闪着嗜血和兴奋的光芒,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董卓脸上,“相国!洛阳!那可是帝都!金银财宝、美人宫阙,取之不尽!十常侍算什么东西?正好让儿郎们开开荤!这勤王的名头,不用白不用!杀进去,抢他娘的!到时候您坐龙庭,咱们也跟着封侯拜将!”
“李将军说得对!”“正是此理!”“儿郎们都憋坏了!”郭汜、张济等人纷纷鼓噪起来,帐中顿时充满了粗野兴奋的吼叫和对财富美人的露骨描述。
唯有吕布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对抢掠兴趣不大,但李傕等人如此赤裸裸的言辞,还是让他感到一丝鄙夷。他更在意的是董卓的态度变化。若是以前,义父听了这些话,早就拍案大笑,许诺重赏了,可今日…那张肥硕的脸上,竟没什么喜色?
赵铁柱强压着胃里的翻腾和心中的狂怒。这群野兽!他们入京的目的,就是把洛阳变成另一个西凉,甚至是更可怕的人间地狱!历史书上那一笔笔血债,瞬间涌入脑海!
“放屁!”赵铁柱猛地一声暴吼,声震屋瓦,如同晴天霹雳!喧闹的大帐瞬间死寂!李傕郭汜等人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错愕地看着主位上的董卓。
“勤王!勤王懂不懂?!是去护卫天子,安定社稷!不是让你们去当土匪!”赵铁柱巨大的身躯站起,阴影笼罩众人,带着骇人的压迫感,“传我军令!入京在即,重申军纪十七条五十四斩!胆敢擅自离营、劫掠百姓、淫辱妇女、擅烧民房者,无论何人,立斩不赦!首级悬于辕门示众!李傕!郭汜!你二人负责督行!若约束不力,军法从事!”
这番杀气腾腾、前所未有强调军纪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浇在众将头上。李傕脸上的横肉抽搐着,眼中闪过难以置信和一丝怨毒。郭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董卓那吃人般的眼神瞪了回去。
“哼!”李傕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抱拳的手攥得咯咯作响。郭汜等人也面色阴沉地低下头。帐中弥漫着一种冰封般的死寂和压抑的暗流。
吕布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他忍不住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探究:“义父…此举,是为收拢民心?为入主中枢做准备?”他试图理解这反常的铁腕。
赵铁柱看了吕布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没有回答,只是冷冷道:“奉先,你率并州铁骑为先锋,直抵洛阳城西谷门!控制城门,不得有误!大军随后即至!”他必须掌握入京的通道,必须控制住吕布这把最锋利的双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