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行动准则:
对刺客(曰‘执刃者’):要求“守秘如石,殉职如归,服从使命高于一切”。不问目标为何,只问何时何处。一击之后,无论成败,须有自绝或远遁之备,绝不牵连组织。
对探子(曰‘听风者’):要求“隐蔽精干,长期埋伏,无声积蓄,以待时机”。不争一时之功,但求扎根之深。收集情报,发展下线,渗透要害,非必要时绝不妄动。
对会务组织者:要求“谨慎发展,宁缺毋滥,察言观色,循序渐进”。初期以可靠至亲、同乡、同营战友为基础,逐步向外辐射。
赵高翔沉声道:“此乃框架,具体细节,如暗号、手势、奖惩条例、各级职责,需你在此基础上,与可靠之人细细完善。切记,初始成员,贵精不贵多,首要便是绝对可靠,宁可不发展,也绝不能混入奸细。”
李恪捧着这叠沉甸甸的心血,只觉得眼界大开,同时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绝非拉杆子砍人那么简单,而是要构建一个庞大而隐秘的地下王国。
他思考一夜,深感此事千头万绪,且需极度谨慎隐秘,自己虽忠诚勇猛,但于这等精细阴秘之事,确感经验不足。
次日,他再次求见赵高翔,坦诚道:“将军,末将细思良久。组建天地会,经营暗线,事关重大,非一人之力能及,且需老成持重、心思缜密之人相助。末将斗胆,恳请将军允准,让刘叔(刘光标) 协助末将,共同执掌此事。刘叔经验丰富,办事稳妥,于人事、物资调配皆熟,有他相助,必能事半功倍,且能互相监督,减少纰漏。末将愿以刘叔为副手,共同对将军负责!”
赵高翔闻言,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李恪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并主动寻求可靠帮手,这本身就是一种成熟和负责任的表现。让经验老到的刘光标介入,确实能弥补李恪年轻、可能过于冲动的缺点,使天地会的初创更加稳健。
“准!”赵高翔欣然同意,
当即,唤刘叔过来,交代给他相关事宜,刘叔欣然领命。待看到相应手稿,惊讶万分,竟不知将军有如此能力!
赵高翔当即下令:“即日起,擢升刘光标为天地会副总舵主,辅佐于李恪,共同负责天地会一切事宜。你二人需精诚合作,所有条陈规章,你二人共同学习、商议拟定、执行。所需银钱物资,亦由你二人共同签押,向王柱支取。切记,安全第一!”
“末将(属下)遵命!”李恪与闻讯赶来的刘光标一同领命。刘光标虽感意外,但深知此乃绝大信任,亦郑重表态必将竭尽全力。
从此,李恪与刘光标便时常秘密聚首,在那叠《天地会纲略初稿》的基础上,深入探讨,细化规则,开始小心翼翼地物色、考察第一批核心会员。一条隐藏在抗清大军阴影中的秘密战线,悄然开始铺设。
数日后,便带着少许亲随和赵高翔赠送的丰厚盘缠,乘船南下福州。他的离去,并未在军中引起太大波澜,其旧部也大多心甘情愿地融入了赵高翔的体系。
处理完封赏事宜,赵高翔与王秀楚、陈子龙等人谈及浙闽局势,不免唏嘘。就在他们于福宁埋头发展之际,西面的隆武朝廷与北面的鲁王监国政权,关系已日趋紧张。
原来,早在月前,隆武帝为争取正统,瓦解鲁王政权,曾派遣兵科给事中刘中藻为使者,前往绍兴颁诏。诏书中宣布两家无分彼此,鲁监国委任的朝臣可以到隆武朝廷中担任同等官职,意图以高官厚禄收买鲁王麾下人心。
这道诏书,犹如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池塘,在鲁王群臣中引发了激烈争论。
以大学士朱大典、督师钱肃乐、大将方国安为首的一派认为:“大敌当前,而同姓先争,岂能成中兴之业?即权宜称皇太侄以报命,未为不可;若我师渡浙江,向金陵,大号非闽人所能夺也。”
“圣子神孙,总为祖宗疆土。今隆武既正大统,自难改易;若我监国,犹可降心以相从。” 他们主张现实考量,认为应暂时承认隆武正统,联合抗清,避免浙东孤立无援。
然而,以大学士张国维、督师熊汝霖、大将王之仁、国舅张国俊为首的强硬派却坚决反对。张国维上疏力陈:“国当大变,凡为高皇帝子孙,皆当同心勠力,共图兴复。成功之后,入关者王,比时未可言上下也。且监国当人心涣散之日,鸠集为劳,一旦南拜正朔,鞭长不及,悔莫可逭。”
熊汝霖更是直言:“主上原无利天下之意,唐藩亦无坐登大宝之理。有功者王,定论不磨……若其不能,而使闽兵克复武林,直趋建业,功之所在,谁当与争?”
甚至有人放出狠话:“凭江数十万众,何难回戈相向!” 这句话翻译出来就是:“咱们靠着长江天险,又有几十万兵力,就算调转兵器(和隆武政权)对抗,又有什么困难的”最终的意识再明白不过了。咱爷们有几十万兵马,去干隆武也是so easy 。
这是明晃晃的想要不惜以武力争夺帝位了。
鲁王朱以海见朝中竟有如此多人倾向奉隆武为正朔,愤懑不已,这爷们也是个有脾气的,老子不干了,于是九月份宣布退归藩位,返回台州。至于是真心还是试探。这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后来在张国维等强硬派的支持下又被请回,并最终拒绝了隆武的诏书,但唐、鲁之争已彻底公开化、尖锐化,双方隔钱塘江而对,虽未直接刀兵相向,但已是各自为政,互扯后腿,难以真正形成合力。
“兄弟阋于墙,岂能外御其侮?”陈子龙闻此详情,不禁扼腕长叹,“此实乃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赵高翔默然不语,心中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绝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两个忙于内斗的朝廷身上。唯有自身强大,掌握实实在在的兵马地盘,方能在这乱世中立于不败之地。
而赵高翔在福宁的成功,汇聚大批义军的事迹传到福州,在让隆武帝欣喜之余,也仿佛给他打开了另一扇窗。既然浙东鲁王难以驯服,而赵高翔又展现了如此强大的“磁石”效应,那么朝廷的战略似乎更应向西、向南看。
于是,隆武帝更加积极地将希望寄托在湖广总督何腾蛟身上。接连发出诏书,催促何腾蛟整军经武,挥师东下,与江西、福建明军会师,共图恢复。
何腾蛟也会卖乖,对外说自己和隆武帝是:“旧识”,二人在南阳的时候就认识。对内也是大力封官、培养亲信。对于何腾蛟上报的所谓“捷报”和请求粮饷官职的奏章,隆武帝几乎是无一不准,要官给官,要爵给爵(尽管大多是空头支票),极力笼络。
一时间,何腾蛟持节督师湖广(实则主要控制湖南一部),权势熏天,整个湖南地区的官员任命、粮饷征收几乎皆由其掌控,俨然成了南明版图中的一方霸主。
然而,远在福宁的赵高翔,通过零散的信息渠道,却对何腾蛟部的真实情况心存疑虑。他深知,何腾蛟麾下鱼龙混杂,左良玉旧部、地方军阀、农民军降卒彼此牵制,号令难一,其战斗力与忠诚度,远非自己这支一手带出的嫡系可比。
“陛下欲借何腾蛟之力,恐非易事……”赵高翔对王秀楚低声道,“我等更不能有丝毫松懈。浙东内斗,湖广难恃,未来之路,终究要靠我们自己走出来。”
王秀楚深以为然:“将军明见。眼下我部新合,正宜加速整训,巩固根本,静观时变。”
赵高翔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的浙南、闽东北区域。外部的纷扰与他无关,他关心的,是如何尽快将这一万大军,磨砺成真正的无敌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