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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惊闻邻邑血雨腥 力排众议策援师(2 / 2)

刹那间,一道如同暗夜闪电般的念头,撕裂了赵高翔脑海中的混沌!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策略在他心中瞬间成型——风险巨大,但蕴含着扭转乾坤的可能!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带起一股劲风!方才所有的争执、悲愤、恐惧,在他转身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压下!议事厅内骤然死寂,落针可闻。所有将领的目光都紧紧锁在他脸上,屏息凝神,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赵高翔的目光如寒潭古井,冰冷深邃却又燃烧着某种决绝的火焰,缓缓扫过众将惊疑不定的脸庞,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落,铿锵有力,斩钉截铁,瞬间压过了厅内所有残余的嘈杂:

“肃静!毋需再争!”

“嘉定!”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与沉痛,“新罹大难!鞑虏暴行,罄竹难书!满城父老同胞,尸骨未寒,英魂尚在泣血!我等身为军人,披坚执锐,保境安民,若于此滔天血仇面前袖手旁观,何异于禽兽?!何颜立于天地之间?!”

此言一出,张应祥、李猛等主战派将领精神大振,胸膛不由自主地挺起,眼中重新燃起熊熊战火!

“然!”赵高翔话锋陡转,瞬间冰封了刚刚升起的激昂,如同在燃烧的木炭上浇下一盆冰水,“江阴孤城,已被虏贼重兵围得铁桶一般!我军若贸然直趋江阴,则正堕虏贼下怀!其围城打援之策,早已是炉火纯青!我等此去,非但不能解江阴之厄,反会将这五千兄弟性命,白白填入虏贼预设的绞肉磨盘之中!此非智勇,乃莽夫之怒!匹夫之血!于事毫无裨益,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王秀楚、翁之琪等人闻言,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眼中流露出理解与沉重,却又更深地困惑于赵高翔的真正意图。

“本将决断——”赵高翔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手臂猛地挥出,食指如标枪般重重戳在舆图上那个被血染红的名讳之上——“嘉定!”

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趁李成栋部屠城之后,骄狂懈怠,主力或已分兵他处劫掠,嘉定本地必然空虚麻痹之机!”赵高翔语速极快,思路清晰如刀,“着令翁之琪,即刻统率所部最精锐之水师快船、战船!张应祥、李猛!各率本部最为敢战之悍勇步卒五百!水陆并进,轻装简从,携带足量弓弩火器!星夜疾驰,直扑嘉定!”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血腥的战场:“此行非为攻城掠地,更非与虏贼主力决战!目的有二!” 他竖起一根手指,沉痛而肃杀:“其一:清剿!扫荡嘉定城内及周边可能残留之小股虏兵、趁火打劫之匪类!收殓我殉国义民忠烈之遗骸!以敌酋之污血,祭奠我死难同胞之英灵!昭告天下:仇,我辈不忘!耻,我辈必雪!英魂不远,佑我驱虏!”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带着一种悲悯的决绝:“其二:搜救!嘉定虽遭大难,然苍天有眼,或仍有遗民藏匿于废墟、芦苇、沟壑之中,奄奄待毙!不惜代价,竭力搜救!能救一人,是一人!所救之人,无论老弱妇孺,全部带回苏州!”

最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此举,必能大彰我‘抗虏营’仁义威武之旗号,重振我军心民气!同时……”他手指在舆图上划过一道弧线,仿佛看到了李成栋可能的反应,“嘉定若遭我突袭,李成栋无论身在何处,闻讯必惊!或疑我有更大图谋,或恐其劫掠之财货被夺,必不敢全力围攻江阴、即刻南下图我苏州!或能……或能稍稍牵制其兵锋,为江阴争取一丝喘息之机!此乃围魏救赵之遗意!”

厅内死寂片刻。将领们飞快地咀嚼着这个计划——风险依然巨大,深入虎穴,稍有不慎便是羊入虎口。但相比于绝望的死守、自杀性的救援或自毁长城的撤退,这无疑是唯一一条在极端残酷的现实中,既能维系大义名分、凝聚人心,又能最大限度保全实力、甚至可能稍缓江阴危局的险中求胜之路!一股悲壮而决绝的气氛开始在将领们胸中升腾。

“翁之琪!”赵高翔雷霆点名。 水师统领猛地踏前一步,抱拳如山:“末将在!” “速清点所有可用快船、战船!备足箭矢、火药、钩索!做好运兵、接应、快速撤离之万全准备!船只调度隐蔽,行动务必迅疾如风!水路,是我等性命所系!”

“张应祥!李猛!”声如刀锋。 “末将在!”二将轰然应诺,声震屋瓦。 “尔等各精选本部最悍勇、最机敏、最擅夜战巷战之死士五百!备强弓劲弩,携足掌心雷(小型爆炸物)、火油罐!抛弃辎重,轻装简从!行动务必快如霹雳!接敌务求迅猛狠辣!记住!此战不为歼敌多寡,只为救人、祭奠、震慑!一击得手,无论战果如何,立刻按预定路线脱离!不得有半分恋战!违令者,斩!”命令森严冷冽。

“王柱!李狗儿!”赵高翔转向留守将领。 “末将在!”二人挺身上前。 “加强苏州四门城防!加派巡逻哨队!城内实行宵禁!严密封锁我军动向消息!有敢散播谣言、趁乱劫掠、图谋不轨者——”赵高翔眼中杀机毕露,“无论军民何人,无需禀报,就地格杀!务必稳住苏州城局面!”

“其余各部!”他目光扫过其他将领,“继续整肃行装,清点物资粮秣!做好随时全员登船撤离之准备!一刻不得懈怠!”

“王先生!”他最后看向王秀楚。 “属下在!”王秀楚肃然拱手。 “即刻组织可靠人手,腾出靠近水门的营房、仓舍!备好清水、食物、伤药!准备接收、安置可能救回的嘉定遗民!此事关乎人心向背,务必妥善!” 一道道命令,如同战鼓的鼓点,清晰、冷冽、不容置疑地敲打在每一个将领的心头。原本争执不休、焦躁不安的气氛,在这条凿穿绝境的险道出现后,迅速被一种高度紧张的使命感所取代。将领们再无半分迟疑,纷纷抱拳,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末将遵命!”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府衙,奔向各自的岗位,空气中留下浓烈的肃杀与决绝。

下达完这一连串命令,赵高翔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立于一侧,面色悲愤却难掩疲惫的陈子龙。这位几社领袖自松江起兵失败后辗转来投,对太湖周边乃至江南局势的了解远胜他人。

“陈先生!”赵高翔语气郑重。

陈子龙立刻拱手:“子龙在此,将军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先生熟悉松江、太湖地理民情,威望素着。我予你一队精干人马并快船数艘,赋予你重任!”

“请将军明示!”

“其一,立刻出发,深入太湖水域,尽可能联络吴易、周瑞等各路义军首领,告知他们苏州情形与我军动向,晓以大义,邀其共抗鞑虏!即便不能立刻合兵,也要互通声气,约定呼应之法,使我军不至孤悬于外。”

“其二,利用先生声望,沿途收拢自嘉定、昆山、松江等地溃散之义兵、逃难之壮丁!告诉他们,抗虏之火种未熄,赵某在苏州(及海上)仍举义旗,愿抗清者,可来相投!或可直接指引其向太湖义军靠拢,积存力量。”

“其三,也是最要紧的,”赵高翔压低声音,指着地图上吴淞口方向,“仔细勘察自太湖经吴淞口入海的航道、水文、沿岸清军布防情况!为我们大军后续可能经此路线转移入海,预先探明道路,扫清障碍!此事关乎全军生死退路,务必谨慎机密!”

陈子龙闻言,眼中闪过激动与决然之色。赵高翔赋予他的并非简单的冲锋陷阵,而是发挥其影响力与地理熟悉的特长,执行关乎战略全局的要务。这既是极大的信任,也是沉重的责任。

“子龙领命!”他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定不负将军重托!必竭尽所能,联络义旅,收拢溃兵,为大军探明东出之路!”

“好!事不宜迟,先生即刻准备,挑选人手,尽快出发!”

陈子龙领命,匆匆而去,肩上的担子让他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悲怆,转化为行动的力量。

转瞬间,偌大的议事厅内,只剩下赵高翔一人。他并未立刻行动,而是缓缓踱步至西窗下。窗外,昔日繁华的苏州城,此刻笼罩在巨大的恐慌、悲愤与迷茫之中,喧嚣的声浪隐隐传来,如同濒死巨兽的呜咽。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惨烈的血红,仿佛嘉定未干的鲜血泼洒在了苍穹之上。

他深邃的目光投向东南方——那是大海的方向,是未知而渺茫的出路。心中无声的呐喊,如同惊涛拍岸: “嘉定……几十万冤魂……我赵高翔今日能做的,或许……仅仅是掬一捧黄土,为汝等收敛几具骸骨;或许……只能从地狱边缘,抢回寥寥几个幸存者……杯水车薪,徒呼奈何!” 一股混合着无尽悲怆与焚天怒焰的情绪在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最终化为冰冷刺骨的誓言: “此等血海深仇……滔天罪孽……终有一日!必令鞑虏……百倍!千倍!血债血偿!”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与焦糊幻觉的空气,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冷静。 此战,既是军事突击,更是维系旗号存续的政治仗、凝聚破碎人心的人心仗! 无论能救回几人,无论能否全身而退,此战之后……必须立刻!马上!毫无留恋地撤离苏州! 李成栋不是蠢货,清军主力更非瞎子! 一旦反应过来,调转兵锋……那便真是插翅难逃,万劫不复!

“阎应元……陈明遇……江阴的父老兄弟……”赵高翔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阻隔,投向北方那硝烟弥漫的天空,“我的剑……只能为你们……稍稍偏转一丝屠刀的轨迹……”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磐石般的冷酷与决断。 “希望……还来得及。” 海天苍茫,前路未卜。苏州城的落日,正沉沉坠向未知的血色深渊。

(第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