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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烽火南第5章 1.油山布阵(2 / 2)

王婉婉蹲在铁架旁,拿起个枪管在手里比划,手指量着枪管的长度:“爹说枪管得钻六个眼,均匀分布,”她指着枪管的侧面,“这样铁砂才能散得匀,像撒豆子似的,覆盖面广。”

黄丽和雷芸提着个木桶,往矿工们手里递水囊。水囊里是阿黎配的凉茶,掺了薄荷和金银花,喝起来清清凉凉的。“刘大叔,”雷芸指着矿石堆里那些泛着蓝光的石头,眼里满是好奇,“这些蓝颜色的石头,真能造出厉害的兵器?”

刘监工咧着嘴笑,露出两排结实的牙:“傻丫头,这锡矿硬着呢,去年元军来抢矿,咱们就是用这些石头砸得他们头破血流,哭着喊着跑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往左右看了看,“就是……元璟那小子来过,穿得人模狗样,说他是宋室宗亲,让咱们跟他走,还说给每个人发十两银子。”

我往山洞的方向瞥了眼,吴燕殊的银狐不知什么时候又钻进了山洞,这会儿正叼着块碎布出来,布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赵”字,线脚松垮,一看就不是正经绣娘的手艺。“让他蹦跶几天,”我拿起把改装过的短矛,掂量着,矛尖锋利,木柄结实,“等咱们的地雷造好了,他要是敢来,就让他尝尝锡矿的厉害,保管他有来无回。”

白砚铺开麻纸,拿出炭笔开始画地雷布设图。她的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工整的线条,哪里埋地雷,哪里留安全通道,都标得清清楚楚,还在安全通道旁画了个小箭头,旁边写着“可藏三人”。“你这图,比州学里挂的城防图还细。”我凑过去看,她的耳尖突然红了,笔尖顿了顿,滴了个小小的墨点在“安全通道”四个字上,像颗小巧的痣。

“要是……要是以后能把这些都记下来,”她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后人就知道咱们做过什么了,知道咱们没让元军轻易占了这地方。”

我突然想起文天祥卷着的地图,想起欧阳氏塞给我的那包文房四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了暖。“你若当史官,”我拍了拍她的肩,语气认真,“定能记清每一段事,连锡矿炸开时的火星,都能记下来。”

她抬起头,眼里的光比作坊里的火星还亮,手里的炭笔动得更快了,仿佛要把这所有的铁与火、所有的坚持与勇气,都一笔一划刻进麻纸里,刻进岁月里。

三月初十的清晨,我们终于抵达油山。山坳里的雾气还没散,像一层薄薄的纱,裹着湿漉漉的水汽。营地刚搭起半人高的木栅栏,栅栏是用山里的硬木做的,还带着新鲜的树汁味。瘴气正从旁边的竹林里钻出来,淡绿色的,像一团团棉花,裹着露水的湿气,往人脸上扑,带着点土腥味和草木腐烂的气息。

“按‘七星阵’的方位扎营,”我指着山坳里七个角落,声音在雾气里传得有些远,“白砚守天枢位,去那边最高的土坡上,视野好,能望风;吴燕殊守天璇位,挨着竹林,方便用银狐探路;阿黎守天玑位,靠近东边的水源,取水制药都方便;王婉婉守天权位,就在铁匠炉旁边,管着兵器打造;黄丽守玉衡位,雷芸守开阳位,都在栅栏边,学着放哨;我守摇光位,在中间,接应你们各方。”

吴燕殊吹了声笛,银狐“嗖”地窜进竹林,没一会儿就叼着根毒草出来——是断肠草,叶子绿油油的,看着不起眼,却有剧毒。“瘴气里混着毒草的汁,”她指着栅栏周围,“得用雄黄和苍术烧烟,能驱散瘴气,还能防蛇虫。”说着,就指挥几个矿工去捡干柴,准备烧烟。

阿黎指挥着药童搭药棚,药棚的顶是用茅草铺的,茅草上还沾着露水,一碰就往下掉水珠。“这是‘辟瘴汤’的方子,”她把一张抄好的麻纸递给黄丽,上面用毛笔写着药名和剂量,“每天辰时煎,让弟兄们趁热喝,别空腹,不然伤胃。”她顿了顿,又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塞到我手里,“你体质怕湿,这个是艾草膏,晚上睡觉前涂在膝盖和腰上,能防风湿。”瓷瓶上还沾着点草药的碎末,是她今早刚熬完药顺手擦上去的,带着股清苦的药香。我捏着那微凉的瓷瓶,忽然想起昨夜她在篝火边守着药罐的样子——火光照着她低头看药方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药香混着柴火的气息漫开来,竟让这荒僻的山坳有了几分家的暖意。

“知道了。”我把瓷瓶揣进怀里,指尖触到瓶身的纹路,是阿黎特意刻的小太阳,说能驱寒。

白砚已经在最高的土坡上搭好了望台,用几根粗木架着,上面铺着厚实的木板,能站开两个人。她正趴在木板上,用炭笔在铺开的麻纸上画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回头朝我扬了扬手里的炭笔:“师姐你看,我把周围的山路都画下来了,哪条能通到梅关,哪条是死路,都标清楚了。”

麻纸上的线条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透着认真,连路边哪棵树上缠着毒藤,她都画了个小小的叉号。我想起她总说“记下来才安心”,此刻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标注,忽然懂了——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营地筑起一道看不见的防线。

吴燕殊的银狐在竹林里钻来钻去,时不时叼回些湿漉漉的苔藓,她便跟着银狐的踪迹,在栅栏边撒下雄黄粉,粉粒落在草叶上,遇着露水化成小小的水珠,在晨光里闪着亮。“这边的瘴气最重,”她用脚尖点了点地面,“我让矿工们多砍些竹子,截成段插在栅栏外,竹子里灌上煤油,夜里点着,既能驱瘴,又能防野兽。”

王婉婉已经生起了铁匠炉,风箱“呼嗒呼嗒”地响,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爹给的铁料在砧子上堆得像座小山,她正抡着小锤子,一下下敲打着块烧红的铁坯,要打成护心镜的模样。“爹说这铁料里掺了稀土,比寻常铁器硬三成,”她抹了把脸上的汗,眼睛亮晶晶的,“等我打好了,给师姐你镶在甲胄上,保准元军的箭射不透。”

黄丽和雷芸拎着木桶,正往栅栏边的土灶里添柴。灶上的大锅里咕嘟咕嘟煮着什么,冒出的热气混着草药香,在雾气里散开来。“是阿黎姐姐教的‘五神汤’,”黄丽掀开锅盖,里面是翻滚的药汁,飘着黄芪、白术、防风这些药材,“说喝了能强身,不容易被瘴气侵体。”雷芸拿着个木勺,小心翼翼地撇去浮沫,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锅里的药草。

我站在营地中央,看着她们各自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山坳里的瘴气也没那么难闻了。白砚在望台上踮着脚张望,吴燕殊的银狐在竹林边追逐蝴蝶,王婉婉的锤子敲出“叮叮当当”的节奏,黄丽和雷芸的笑声混着药香漫过来……这一切,像一幅正在晕染的画,每一笔都透着鲜活的气。

“师姐!”白砚突然在望台上喊了一声,手里的炭笔指着远处的山口,“好像有动静!”

我立刻握紧腰间的剑,朝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山口的雾气里,隐约有几个黑影在晃动,马蹄声“嗒嗒”地传过来,越来越近。吴燕殊的银狐瞬间警觉起来,毛发倒竖,冲着山口的方向低低地吼。

“准备!”我扬声喊道,声音在雾气里炸开。

王婉婉扔下锤子,抄起旁边的长矛;黄丽和雷芸端起刚煮好的药汤,往灶里添了把干柴,让火苗蹿得更高;吴燕殊吹了声笛,银狐立刻窜回她身边,她反手从腰间抽出把短刀,刀刃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白砚在望台上扯起了事先备好的红旗,那是我们约定的信号,告诉周围的暗哨——有情况。

我看着她们绷紧的背影,忽然想起从虔州出发时,赵时赏说的那句话:“你们这‘七星阵’,凑在一起,就是座拆不散的城。”

此刻,山坳里的瘴气渐渐散去,露出七道紧紧相依的身影。我知道,无论山口来的是什么,我们这七颗星,定能在油山的雾气里,拼出最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