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在织染局附近一处清雅的茶舍。
柳司制摒退了左右,看着眼前沉静如水的宓瑶,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宓匠师,你入京时日不长,却已搅动一池春水。太妃寿锦之事,你做得漂亮,连内务府几位大人都听闻了你的名字。”
宓瑶垂眸:“全赖大人提携,王主使支持,下官不敢居功。”
柳司制摆摆手:“不必过谦。你的本事,我清楚。今日寻你,是有一言相告。”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树大招风。你如今名声渐起,盯着你的人不在少数。‘锦绣庄’那边不过是疥癣之疾,真正需要留心的,是那些你看不见藏在暗处的人。有些人,不喜变化,不喜女子过于出众,更不喜……不属于他们掌控的力量崛起。”
宓瑶心中凛然,知道柳司制此言绝非空穴来风。她恭敬道:“请大人明示。”
“我亦无法尽知。”柳司制摇头,“只是提醒你,行事需更加谨慎,锋芒可稍敛,根基需更深。你在研习所做的那些夯实基础的事,就很好。但还不够。”
她目光锐利地看着宓瑶,“你需要有即便离开研习所,离开任何人的庇护,也能安身立命、甚至有所作为的根本。这根本,不仅仅是技艺,更是人,是财,是别人动不了你的‘势’。”
这番话,推心置腹,已远超上下级的范畴。宓瑶起身,深深一拜:“大人金玉良言,下官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柳司制扶起她,语气缓和了些:“我赏识你的才华,亦看重你的心性。这世道对女子苛刻,能走到你我这一步,不易。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让我失望。”
茶叙归来,宓瑶心潮起伏。
柳司制的话,印证了她之前的判断,也为她指明了方向。
立身之本,在于自身不可替代的价值和独立生存的能力。
她回到小院,夜色已深。
顾嬷嬷端来热水,阿元还在灯下练习宓瑶教她的新针法。
看着这小小院落里的点滴温暖与努力,宓瑶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力量。
她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京城简图。目光落在南城一片相对杂乱但租金低廉的坊区。
或许,是时候在那里,设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工坊”了!
不需要大,只需要安全、隐蔽,可以作为培养秀珠这样核心人才的基地,也可以试验一些暂时不便在研习所公开的新想法。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难以遏制。
她知道这很难,风险很大,但这是通向真正独立的必经之路。
她取出那枚玄铁指环,在灯下摩挲。
冰凉的触感让她头脑格外清醒。
萧景珩给予的庇护是她重要的借力,但绝不能成为依赖。
她要走的,是一条连他都未必完全预料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