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像一道强势而耀眼的光,不由分说地闯入了顾言琛的世界,也彻底击碎了她多年的幻想。她看到顾言琛看沈清玥的眼神,那里面有她从未见过的专注、温柔,甚至……失控。她听到他在柏林获奖后,站在酒店窗前,无意识喃喃念出“沈清玥”的名字。她发现他会因为沈清玥的一个小举动而微微失神,会因为别人对沈清玥的质疑而下意识地蹙眉。
那一刻,她不是愤怒,而是恐慌。一种即将被再次抛弃、重新坠入无边孤独的恐慌。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堡垒,她赖以生存的“光”,正在被另一个人夺走。
所以,她回来了。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也带着一丝扭曲的、想要证明自己才是最适合他人的疯狂。她制造偶遇,散布流言,甚至试图利用顾母来施压……她用尽了所有她能想到的方法,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是徒劳,却无法控制自己奔向毁灭的冲动。
顾母那次冷静却犀利的“谈话”,如同当头棒喝。
“晚晴,”顾母看着她,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怜悯,“你执着的不言琛,而是你内心那个害怕再次被抛弃的小女孩。你把对安全感和归属感的渴望,错误地投射到了他身上。”
“言琛对你,从来只有责任,没有爱情。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放手吧,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自己。你还年轻,不该活在一个自己编织的幻梦里,把自己困死在过去的阴影里。”
(回忆结束)
咖啡馆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苏晚晴却觉得浑身发冷。她环抱住自己,指尖冰凉。
顾母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一直不敢直视的内心。她不得不承认,顾母是对的。她对顾言琛的执念,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一种病态的依赖和占有欲,是童年创伤的后遗症。她渴望通过“得到”顾言琛,来确认自己的价值,来获得她一直缺失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而顾言琛和沈清玥呢?他们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吸引,那种势均力敌的默契,那种无需言说的懂得,才是真正的爱情。那是在健全人格基础上,两个独立灵魂的相互吸引与共鸣,而不是像她这样,带着满身伤痕,想要从对方身上汲取养分来填补自己的空洞。
这三年在巴黎,她努力地工作,学习法语,结交新朋友,尝试一个人去看展、看电影、旅行。她试图用忙碌和新的体验来填满生活,告诉自己她已经走出来了。可直到此刻,看到那张一家四口的照片,那瞬间席卷而来的痛楚才让她明白,伤口并未真正愈合,只是被时间浅浅地覆盖了一层沙土。
真正的放下,不是强迫自己忘记,也不是用新的生活麻木自己,而是直面那个伤痕累累的、躲在角落里的内在小孩,拥抱她,告诉她:“即使没有别人来爱你,你也要学会爱自己。你的价值,不需要通过任何外人来证明。”
她重新打开电脑,深吸一口气,再次点开了那条新闻。这一次,她没有回避,而是仔细地看着那张照片。看着顾言琛眼中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看着沈清玥脸上恬淡的幸福,看着那两个象征着爱情结晶的婴儿。
很奇怪,当她不带滤镜地去审视时,她发现,顾言琛和沈清玥站在一起,是那样的和谐、登对。他们彼此成就,共同闪耀。
一滴温热的液体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键盘上。不是为失去顾言琛,而是为她自己那荒芜的、充满执念的过去。
她关掉网页,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基金会的下一个项目,是与国内一个新兴的独立设计师品牌合作,推广具有现代东方美学的作品。也许,她可以借此机会,真正地、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回去看看。
不是回去争夺什么,也不是回去证明什么。
只是回去,与那个被困在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了断。
然后,真正地开始她的人生。
窗外的塞纳河依旧沉默地流淌,承载着无数人的悲欢与梦想。苏晚晴擦干眼泪,拿起手机,订了一张下个月飞往上海的机票。
执念的根源已然看清,剩下的,就是拔除它,然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