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圆姐而言,格外漫长。她在永和宫的暖榻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玛琭带着哭腔的陈述,以及那冰冷而残酷的事实。皇上的身影、坤宁宫的浴房、玛琭绝望的脸、桑宁可能有的反应……种种画面交织盘旋,让她心乱如麻,了无睡意。
窗外从漆黑一片到泛起朦胧的灰白,她就这样睁着眼,思虑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寒气最重的时候,圆姐便起身梳洗。她特意挑了身颜色素净的常服,未施脂粉,只带着春桃,踏着晨露未曦的宫道,径直往坤宁宫去了。
到了坤宁宫,果然桑宁还未起身。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守夜的宫人悄无声息地行礼。圆姐挥挥手让她们退下,独自一人坐在外殿的暖阁里,炭盆烧得正旺,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手心一片冰凉,心中更是寒潭一般。
她该如何对宁儿开口?是直接询问,还是委婉试探?宁儿若知晓,是会觉得被冒犯,还是……她不敢深想,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许是心里都存着事,桑宁这一夜睡得也并不踏实,比平日醒得早了许多。她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唤了人,绯云便悄步上前,一边伺候她起身,一边低声禀报:“主子,李主子来了,在外头坐了有一会儿了,瞧着像是一夜未睡好。”
桑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闻言并无多少意外,只叹了口气,道:“请姐姐进来吧。”
圆姐走进寝殿时,桑宁正拥着锦被坐在床上,长发披散,脸上还带着刚醒时的慵懒与疲惫。
“姐姐怎么来得这样早?天还没大亮呢。”桑宁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她拍了拍床沿,“快坐下说话,外头冷得很。”
圆姐走到床边,却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看着桑宁,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桑宁抬眼瞧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直接问道:“是为了玛琭之事?”
圆姐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顺势在床沿坐下:“果然你还是听见了。”
桑宁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和看透的淡然:“我又不是真的喝得不省人事了,那浴房就在我寝殿隔壁,动静虽不算顶大,但这坤宁宫静悄悄的,我想听不见也难。”
圆姐握住她的手,只觉得那手有些凉,她心中更是愧疚难当,低声道:“宁儿,我……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是我管教无方,竟让底下人出了这等……这等事情,在你宫里,打了你的脸面。”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真诚的歉意与无力感。
桑宁却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超然的豁达:“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事是皇上做的,与你何干?与玛琭,说实话,也关系不大。”
她顿了顿,目光有些飘忽,仿佛在回忆昨晚的情形,语气带着冷静:“说实话,姐姐,昨日若不是玛琭阴差阳错去了浴房,皇上幸的,恐怕就是躺在床上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