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是沉着一张脸踏入永和宫的,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威压,连带着殿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圆姐的身子如今已十分沉重,行动颇有些不便,但见了他这般山雨欲来的模样,还是立刻撑着后腰,在春桃的搀扶下起身相迎。
她走到他身边,并未多问,只是仰头凝望着他紧蹙的眉宇,拿出自己的绢帕,轻轻拂去他额角因快步行走和心绪不宁而渗出的细密汗珠。
她的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劝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皇上,这大晌午的日头正毒,怎么就这么走过来了?也不怕晒着了,仔细中了暑气。”
玄烨握住她的手,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哼,朕心气不顺,在乾清宫待着憋闷,来你这儿顺顺心。”
圆姐顺势将他引到窗下的软榻边坐下,自己则略显笨拙地依偎在他身边,轻声问道:“可是为了这两日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流言?”
玄烨侧目看她:“你也听说了?”
圆姐微微苦笑,带着一丝无奈:“皇上您日理万机尚且听说了,臣妾这个当事人,又怎会没听见几句风言风语?”
“那你如何看?”玄烨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圆姐垂下眼睫,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臣妾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臣妾只是觉得……我与桑宁,还有钟粹宫的婉仪姐姐、蔓儿姐姐、雅利奇姐姐,我们是同一年选秀入宫的,一起学过规矩,一起经历过初入宫闱的忐忑,这份情谊,总归是与旁人不同的。”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着玄烨:“虽说臣妾侥幸,是姐妹中第一个有孕的,但臣妾总觉得,姐姐们纵有羡慕,也该是盼着我好的,不至于……不至于就狠心到要来害我和孩子。”
玄烨听罢,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语气不明:“你倒是总把她们想得挺好。”
圆姐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语气带着依赖:“臣妾在这永和宫里,日子过得舒心自在,又有皇上时时护着,这心里头满满当当都是福气,可不是瞧谁都觉得是好人嘛。”
“莫要再捧朕了,朕今日听不得这些。”玄烨拍了拍她的手,语气缓和了些,却带上了一丝沉重,“圆姐儿,朕……同你说些实话,你可愿一听?”
圆姐坐直了身子,神情也认真起来:“三哥哥既愿意说,我自是愿意听的。”
玄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最终,他还是张了口:“宫里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那雷公藤毒枣之事,背后主使,确是婉仪。”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皇帝口中得到证实,圆姐还是瞬间呆住了,脸色白了白,眼中充满了震惊:“竟……竟然真的是她?为什么?我与婉仪姐姐素来亲近,我从未得罪过她,她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害我?害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眼圈迅速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