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从慎刑司回来,脚步比去时轻快了些,脸上却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那神情里混杂着事成的松懈,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唏嘘。
她进入西暖阁,见圆姐正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里行间,而是投向窗外渐沉的暮色,显是心事重重。
春桃上前低声回禀:“主子,事情办妥了。小印子……他肯张口了。”
圆姐闻言,缓缓收回目光,将书卷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并未显得太过意外,只淡淡问道:“哦?他肯说了?是块硬骨头,终究也有软肋。他还提了什么?”
春桃微微躬身,如实回话:“他说……只求娘娘能发发慈悲,留他老娘一命,让他那老娘能有个善终,他便感恩戴德,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圆姐闻言,嗤笑一声,眼中却无多少笑意:“呵,倒真是个孝子!做出这般恶毒之事时,怎不想想他那老母日后无人奉养?”
“罢了,蝼蚁尚且贪生。你去回他,就说本宫应了。但他究竟受何人指使,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交代给皇上的人,若有半句虚言,方才的承诺便即刻作废。”
“嗻。”春桃应下,又迟疑道,“那……可要奴婢想办法在慎刑司多留片刻,或是寻个由头打点一下,暗中打听一下他究竟招供了谁?也好让主子心里先有个底。”
圆姐立刻摇头,神色严肃:“不可。你传完话就立刻回来,半点不要沾染后续审讯之事。宫里耳目众多,慎刑司更是是非之地。咱们今日此举,已是逾越,全凭占着理字和对皇嗣的关切。”
“若是能有绝对放心的人手暗中留意,自是最好,但眼下并无十分把握。既无把握,咱们宁肯不知道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也绝不能惹皇上疑心,觉得咱们的手伸得太长,明白吗?”
春桃心中一凛,立刻郑重道:“奴婢愚钝,谢主子点拨!”
……
到了傍晚时分,梁九功便亲自来了永和宫:“给李主子道喜,奴才奉皇上之命,特来给您回个话。那个硬骨头的小印子,终于松口招认了!慎刑司那头还在细审录档,皇上怕您和钮祜禄主子惦记着,特意叫奴才先来知会您一声,叫您千万安心,龙嗣和格格都必会安然无恙,皇上定会还永和宫一个公道。”
圆姐一脸欣慰:“有劳梁总管跑这一趟,本宫知晓了。多谢皇上圣心挂念,也辛苦总管了。”她说着,递了个眼色给身旁的春桃。
春桃会意,立刻拿出一个早已备好的赏封,笑吟吟地塞到梁九功手里:“总管辛苦,这点茶钱,请总管和各位办差的公公们喝杯茶吧。”
梁九功脸上笑开了花,嘴上连连推辞:“哎呦,这怎么敢当,为皇上和主子办事是奴才的本分……”
一番推让后,终是“却之不恭”地收下了,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