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看着她蓄满泪水的眼眸,心中亦是复杂,轻叹一口气:“许是因为皇玛嬷存了心思,想让桑宁与你共同抚养这个孩子。婉仪她……许是着急了。”
“着急?”圆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着急什么?是着急她自己还没有孩子?还是着急……着急三哥哥身边的位置,将来可能落不到她叶赫那拉家的头上?”她话一出口,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妄议中宫之位,连忙用帕子擦去泪珠,低下头,“臣妾失言了,请皇上恕罪。”
玄烨并未怪罪,只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圆姐儿莫哭,朕知道,你对她们几人,也是用了真心的。”
正是因为这份真心被践踏,圆姐才觉得格外心寒。
她靠在玄烨怀里,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龙袍前襟,声音闷闷的:“正是因为用了心,才觉得……才觉得这里,”她指着自己心口,“凉得厉害!”
玄烨感受到她的悲伤与失望,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那朕将她拖出去五马分尸,给你出气,你可能开心些?”
圆姐闻言,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惊得连眼泪都忘了流,急声道:“哎呀皇上!万万不可!婉仪姐姐……她好歹是叶赫那拉家的格格,是明珠大人的掌珠!岂能如此处置?您万万不能如此!”
玄烨看着她焦急的模样,目光深沉:“她都要害你和朕的孩儿了,你还要替她求情?”
圆姐抓住他的衣袖,用力摇头:“臣妾不是为她求情!臣妾是怕三哥哥为难!如此处置,前朝后宫必将震动,那些御史言官的笔杆子岂是吃素的?于皇上仁德声威有损啊!”
玄烨凝视着她,半晌,终于缓和了神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感慨:“到底还是你……事事总是先为朕着想,把自己放在后头。”
他长叹一声,眉宇间染上一抹沉重的疲惫,终于将更深层的顾虑道出:“圆姐儿,你可知,眼下朝堂之上,索额图凭借太子外家的身份,权势日益膨胀,几乎是一家独大。若是遏必隆尚在,以其资历威望,尚能制衡一二,可惜……遏必隆去后,钮祜禄家声势大不如前,已是独木难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朕需要明珠,需要他和他身后的叶赫那拉一族在前朝与索额图抗衡。朕的天下,绝不能成了他索额图的一言堂!”
“所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如何处置婉仪,既要给你和桑宁一个交代,又不能彻底寒了明珠和叶赫那拉氏的心,朕一时之间,确实难以决断。”
这才是帝王真正的困境,儿女情长背后,永远是冰冷而残酷的政治权衡。
圆姐听完这番话,沉默了许久。她忽然扶着沉重的肚子,挣扎着要从榻上起身。
玄烨连忙去扶她:“你做什么?小心些!”
圆姐却轻轻推开他的手,神色异常坚定,竟是要屈膝跪下:“皇上,您莫扶臣妾,让臣妾跪着,臣妾有几句心里话,今日一定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