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仔细打听打听,小印子那位老母,如今身子骨到底恢复得如何了?若是还病着,宫里太医医术高明,就请她老人家进宫来一趟,本宫瞧着宁儿日渐好转,心中宽慰,做件积德事,寻个太医给她仔细瞧瞧病,也算全了小印子一片孝心。”
春桃心领神会,立刻应道:“嗻!奴婢这就去办,定将此事办得稳妥。”
不过两日功夫,小印子那白发苍苍的老娘,便被一辆青布小车悄无声息地接进了宫。
老妇人一辈子没进过皇城,只知是儿子在宫里当差得了贵人的青眼,天大的恩典赏下来给她治病,此刻跪在永和宫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激动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民妇多谢贵人娘娘!多谢贵人娘娘!娘娘您真是活菩萨转世,大慈大悲!”
圆姐端坐在上首,并未立刻叫她起来,只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小印子在宫里伺候得还算用心,本宫原想着赏他些什么,他却说别无他求,只求老娘身体康健。本宫念他一片孝心,这才特旨传你进宫诊视。”
老妇人闻言,更是感激涕零,眼泪纵横:“娘娘宅心仁厚!民妇……民妇得娘娘如此恩典,真是祖上积了八辈子的德啊!民妇给您磕头了!”说着又要磕下去。
“行了,起来吧。”圆姐这才淡淡道,“你跟着那个穿蓝衣裳的丫头去前头配殿候着,自有太医过来为你诊脉。”
“是是是!谢娘娘恩典!”老妇人千恩万谢地爬起来,跟着一旁沉默的秋菊走出了正殿。
不多时,秋菊去而复返,手中却多了一支做工粗糙、样式老旧的银簪,呈到圆姐面前:“主子,这是从那老妇发髻上取下来的,瞧着她进宫怕是把自己那点家底都戴上了,虽不值钱,但小印子应是认得的。”
圆姐瞥了一眼那支寒酸的簪子,点了点头:“春桃,你拿着这东西,去慎刑司走一趟。什么都不必多说,只让那小印子仔细认认,看他老娘如今靠着谁的恩典,才能续命看病。”
春桃双手接过银簪,小心收好,神色肃穆:“奴婢明白,这就去办。”
春桃走后,一旁的秋菊忍不住小声问道:“主子,您既然都把他老娘弄进宫里来了,为何不直接押到慎刑司去?瞧见自家老娘他定然吓得什么都说了,岂不省事?”
圆姐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瞧那老妇人颤巍巍的样子,风烛残年,一身病痛。若是真把她押到那血淋淋的地方,亲眼见着自己儿子被打得不成人形,怕是当场就能吓掉半条命。小印子罪该万死,可他这老娘,却罪不至死。何必造这份孽。”
秋菊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主子您还是心善。”
圆姐目光投向窗外,语气淡淡:“就当是……为宁儿此番受苦,积点德吧。”
慎刑司阴暗的牢房内,当春桃将那支熟悉的旧银簪无声地递到血肉模糊的小印子眼前时,一直硬扛着所有酷刑的太监,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瘫软下去,终于发出了绝望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