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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降者伏诛抗者生(2 / 2)

残存的韩遂军发一声喊,再也顾不得厮杀,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穴,彻底失去了建制,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向着四面八方亡命奔逃,如鸟兽散。

马超周围压力骤减,他勒住战马,剧烈地喘息着,刚才与阎行的亡命搏杀虽短暂,却凶险异常,耗费了他大量心力体力,身上又添新伤。他来不及缓口气,立刻拨马冲向父亲和妹妹的方向,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惊怒和不解。

“父亲!云禄!你们为何回来?我不是让你们先走吗!现在回来,岂不是自投罗网!”马超冲到近前,看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父亲和同样疲惫不堪的妹妹,又急又气地吼道,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有些嘶哑。

马腾在亲兵的搀扶下,勉强在马上坐直身体,他看了一眼儿子身上的伤痕和焦急的面容,脸上露出一抹极其苦涩、充满了无奈与绝望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指了指他们刚才试图撤离的方向,声音沙哑而低沉,充满了穷途末路的悲凉:“孟起……不是为父想回来送死……是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马超闻言,心中猛地一咯噔,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瞬间从头顶浇到脚底!他顺着父亲所指的方向,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暮色沉沉的旷野上,在他们原本计划的撤退路线上,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另一支军容严整、杀气森然的庞大军队!无数火把如同繁星般点亮,映照出密密麻麻、盔甲鲜明的士兵,刀枪如林,弓弩上弦,已然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滴水不漏的包围圈!一面面与后方那面一般无二的玄黑色“简”字大旗,在火光照耀下,如同招魂的幡幢,迎风飘扬!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他们马家三人,以及身边这仅存的千百名伤痕累累的亲兵,已然陷入了简宇大军的重重合围之中!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蛾,插翅难飞!

马超英俊的面庞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握紧金枪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尽是敌人冰冷的兵刃和闪烁的火光,以及那面象征着绝望的“简”字大纛。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锦马超,彻底淹没。

完了。

暮色四合,火光跃动。曾经杀声震天的战场,此刻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仅存的马腾军士卒被简宇的大军团团围住,刀枪所指,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在无数火把的簇拥下,简宇在一众文武的护卫下,缓缓策马而出,来到马腾父子三人面前。他并未着戎装,而是一身玄色深衣,外罩锦袍,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平静而深邃,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与周围肃杀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目光扫过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马家父子,最后落在了为首的马腾身上。

徐荣、麹义、张绣、赵云、夏侯轻衣、华雄、于禁、庞德等将领,以及荀攸、贾诩、成公英等谋士,皆肃立其后,神色各异,或冷峻,或复杂,或叹息。

“寿成将军,” 简宇开口了,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经此一役,可还服气?”

马腾抬起苍白的脸,虎目中已无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看透一切的黯然。他环顾四周铁桶般的合围,又看了看身边浑身是伤、面露不甘的儿子和满脸泪痕、强忍悲切的女儿,最后目光回到简宇脸上,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

“服气了……” 马腾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内伤带来的气短,“丞相神机妙算,运筹帷幄……马腾,心服口服。”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自嘲:“或许,从韩遂那老贼收到丞相密信开始,不,甚至更早……我与韩文约,便已成了丞相棋盘上的棋子。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甚至我二人之间的生死相搏……在丞相眼中,恐怕都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彻底的认输:“败给丞相,马腾……不冤。”

他的目光越过简宇,落在了其身后那名身材魁梧、面色沉毅的将领——庞德庞令明身上。马腾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痛惜,有理解,最终化为一声更深的叹息:“连令明……都愿意归顺丞相麾下……呵呵,马寿成啊马寿成,你是真的……不如丞相远矣。”

他看向庞德,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释然:“令明!”

庞德身躯微微一震,踏前一步,拱手沉声道:“末将……在。”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神低垂,不敢与马腾直视。

马腾看着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算是宽慰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你不必愧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能得遇明主,发挥才干,我……替你高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诚恳““跟着我马腾,这些年来,你出生入死,血战无数,却始终屈居西凉一隅,是我……亏待了你。今日之后,你我不再是君臣,往日恩义,你已用足够的鲜血和忠诚偿还了。从此,你便安心追随丞相,建功立业,不必再有任何心理负担。我们……两清了。”

庞德闻言,虎躯剧震,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有水光闪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一抱拳,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又退回了队列之中。

马腾的目光继而转向了简宇身侧那位白袍银甲、英姿勃发的年轻将领——赵云赵子龙。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带着一种长辈审视后辈的复杂情绪。

“赵子龙,” 马腾缓缓道,“你武艺超群,胆识过人,是条好汉。我虽与你为敌,却也佩服你的本事。” 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身边那个早已停止哭泣,却紧紧咬着嘴唇,脸颊绯红,偷偷望着赵云的女儿,“我家云禄……她……心思单纯,自那日见过你后,便……唉,女儿家的心思,我这做父亲的,岂能不知?”

赵云没料到马腾会突然说起这个,在无数目光注视下,尤其是感受到身旁夏侯轻衣瞬间投来的、带着杀气的目光,他英俊的面庞“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如同煮熟的虾子,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尴尬地抱拳,讷讷道:“马……马将军……我……”

夏侯轻衣悄悄伸出手,在赵云腰间的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眼神凶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回去再收拾你!”

马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未在意,只是对马云禄温声道:“云禄,为父……以后不能再护着你了。你的心思,为父知道。若真喜欢,便……勇敢些。别学你爹,一辈子困在西凉这方天地。去追求你自己想要的活法吧。”

马云禄闻言,泪水再次涌出,却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混合了悲伤、羞涩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然,她重重点了点头。

最后,马腾的目光,凝重地落在了儿子马超身上。马超紧握着金枪,牙关紧咬,俊朗的脸上满是不屈、愤怒和一种不愿接受的痛苦。

“孟起,” 马腾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为父走后,你……切莫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天下大势,已非往日。丞相……乃天命所归。日后,你若有机会,当为国家效力,护卫疆土,方不负你一身本事。”

他看着儿子眼中倔强的光芒,叹了口气:“记住,遇事……多动动脑子,多用用心。光靠一腔热血,匹夫之勇,是成不了大事的,只会……害人害己。”

马超嘴唇翕动,想反驳,想怒吼,但看着父亲那濒死般憔悴而恳切的眼神,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化作一阵剧烈的喘息,眼圈通红,却硬生生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为杀父仇人效力?他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交代完这些,马腾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在马上坐直了些,目光最终、也是无比郑重地,投向了始终静默不语的简宇。

他双手艰难地抬起,对着简宇,郑重地拱了拱手,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悲凉和一丝颤抖:“丞相……马腾自知,对抗朝廷,罪孽深重……今日兵败身亡,乃是咎由自取,马腾……无话可说,亦不敢奢求丞相宽恕。”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眼马超和马云禄,眼中是为人父最后的柔情与不舍,声音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马腾……不怕死。只是……只是恳求丞相……”

他的语气几乎变成了哀求:“看在……看在马家世代为大汉戍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收留我这一双不成器的儿女,还有……还有这些追随我多年、只是听命行事的西凉将士……他们……都是好兵啊……”

马腾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泣音:“马腾别无所求……只求丞相,能给他们一条活路,给他们一个……效忠朝廷的机会……马腾……甘愿领死,绝无怨言!”

说完,这位曾经纵横西凉的伏波将军,在万千目光注视下,对着简宇,深深地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颅。火光映照着他花白的鬓角、憔悴的面容和那卑微到极致的姿态。

此情此景,纵是铁石心肠,亦不免动容。简宇身后的众将谋士,如荀攸、贾诩等,皆面露复杂,暗自叹息。便是徐荣、麹义等沙场宿将,亦微微侧目。成公英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而赵云身旁的夏侯轻衣,也悄悄松开了掐着赵云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马云禄早已泣不成声,马超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咬出血来,浑身剧烈颤抖。

旷野之上,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那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在夜风中飘散。

马腾那饱含悲凉与绝望的临终托付,字字泣血,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他低垂的头颅,颤抖的声音,以及那份为了儿女和部下甘愿赴死的决绝,让在场几乎所有人为之动容。

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写满复杂情绪的面孔——叹息、怜悯、不忍、乃至一丝兔死狐悲的苍凉。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所有人都等待着简宇的回应,等待着他对这位末路英雄最终的裁决。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简宇的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悲伤、沉重或是胜利者的威严,反而绽开了一抹极其温暖、甚至带着几分轻松和煦的笑容。那笑容与他身后肃杀的军阵、与眼前这生离死别的氛围,形成了无比突兀而又诡异的对比。

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却并不合理的事情,目光温和地落在依旧保持着拱手低头姿态的马腾身上,用一种带着几分疑惑,却又异常清晰的平和语调,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寿成将军,何出此言呐?”

这一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让所有沉浸在悲情中的人心头都是一跳。

简宇的笑容依旧温暖,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意味:“将军为何会觉得自己死定了呢?这……从何说起啊?”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下周围那些因他这句话而开始浮现惊愕表情的文武将领,最后目光重新定格在马腾那因极度意外而下意识抬起的、写满了茫然与难以置信的脸上。

“呵呵,” 简宇轻笑一声,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在本相看来,将军你并非反贼,而是被那逆贼韩遂胁迫、蒙蔽,不得已而与之周旋的忠良之后啊。”

“!!!”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马腾猛地抬起头,原本苍白憔悴的脸上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他虎目圆睁,嘴巴微张,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准备好的所有悲壮言辞、所有的绝望与认命,在这一刻被这完全颠覆的定性击得粉碎!

不仅是他,他身边的马超,原本紧握金枪、浑身紧绷、准备拼死一搏的姿态瞬间僵住,俊朗的脸上充满了错愕,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马云禄也止住了哭泣,抬起泪眼朦胧的俏脸,茫然地看着简宇,又看看父亲,小小的脑袋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而简宇身后的文武众人,更是集体陷入了短暂的石化状态。

荀攸轻抚胡须的手停在了半空,一向沉稳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诧。贾诩低垂的眼睑猛地抬起,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迅速垂下,但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成公英张了张嘴,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武将队列中,徐荣眉头紧锁,麹义面露疑惑,张绣则是一脸茫然。赵云怔在原地,忘了身边的夏侯轻衣又悄悄掐了他一下。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于禁,眼角也微微抽动。华雄挠了挠头,似乎没太明白。而庞德,更是浑身剧震,猛地看向简宇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极度的困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希望?

夏侯轻衣也忘了“教训”赵云,小嘴微张,看看简宇,又看看马家父子,完全搞不清状况。

整个战场核心,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夜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衬托着这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懵了。

简宇仿佛没有看到众人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依旧带着那抹温暖得令人心头发毛的笑容,继续用他那平和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将这石破天惊的定论缓缓道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懵掉的听众耳中:

“如今,将军虎子孟起,英勇无双,于万军之中斩杀反贼韩遂、阎行,为朝廷铲除心腹大患,此乃大功一件!正是拨云见日,弃暗投明,重归朝廷怀抱的功臣良将,理应受赏才对。”

他笑着看向目瞪口呆的马腾,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寿成将军,你不思如何向陛下请功,为麾下儿郎请赏,怎么反而……急着向本相领死呢?这,岂不是太不合情理了吗?”

简宇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如同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阳光,又似一记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了马腾几乎已经认命的心湖之上。刹那间,马腾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情绪都被瞬间抽空,整个人僵在原地,只剩下那双因极度震惊而瞪大的虎目,死死地盯着简宇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我……不是反贼?是被胁迫?孟起杀韩遂和阎行是……大功?” 这几个字眼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碰撞、回响,与他之前认定的“罪孽深重”、“甘愿领死”形成了荒诞而剧烈的反差。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太过匪夷所思,让他这位历经风浪的西凉枭雄,也出现了片刻的“宕机”,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然而,马腾终究是纵横西凉多年、在刀光剑影和阴谋诡计中挣扎求生的一方诸侯。那短暂的思维停滞之后,求生的本能和多年历练出的政治嗅觉,如同被点燃的引线,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他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射出一缕精光,所有的悲凉、绝望、认命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彻骨的明悟!

“台阶!这是丞相给我……不,是给我马家留下的天大的台阶!” 马腾的心脏疯狂跳动,血液加速奔流,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什么被胁迫,什么弃暗投明……韩遂已死,死无对证!丞相这是要……饶我不死!不仅不死,还要借此机会,将我马家乃至西凉军残部,名正言顺地收归麾下!”

他的目光急速闪烁,与简宇那深邃而带着明确暗示意味的眼神一碰。简宇看着他恍然、震惊、继而明悟的表情变化,嘴角那抹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如同最后的确认,彻底打消了马腾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和不安。

“天恩!这是再造之恩!” 马腾心中狂吼。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生存希望和未来可能拥有的荣华富贵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能活,谁又想死?尤其是还能保住儿女,保住部众,甚至可能……保住部分权位!

这一刻,什么与韩遂的恩怨,什么对抗朝廷的“罪孽”,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顺着丞相铺好的路走下去,是马家唯一的生路,也是最好的出路!

没有任何犹豫,马腾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战马上翻滚下来。他右臂重伤无法用力,只能单凭左臂支撑和腰腹力量,动作显得有些踉跄和狼狈,但他毫不在意。

在周围无数道或惊愕、或复杂、或恍然的目光注视下,他踉跄几步,走到简宇马前,随即推金山,倒玉柱,竟是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冰冷坚硬、还沾染着血污的土地上!

这一跪,沉重而决绝,代表着他马寿成,正式向眼前的权相,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

“罪臣……马腾!” 他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和伤势而剧烈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其清晰,充满了“悔恨”与“感激”,“罪臣糊涂!罪该万死!被韩遂那逆贼巧言令色所蛊惑,利欲熏心,不自量力,竟敢行对抗朝廷、忤逆丞相之蠢事!”

他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哭腔,仿佛真的痛心疾首:“罪臣如今思之,追悔莫及!若非丞相天威降临,神机妙算,点醒梦中之人,罪臣险些铸下弥天大错,万死难赎其罪!”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恭敬和卑微:“今日,赖丞相洪福齐天,运筹帷幄,不仅使罪臣迷途知返,更借罪臣犬子之手,侥幸铲除国贼韩遂,此皆丞相之功也!罪臣……罪臣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触碰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罪臣深知罪孽深重,本无颜苟活于世。然丞相宽宏大量,天恩浩荡,竟愿给罪臣改过自新之机!罪臣……罪臣马腾,恳请丞相念在罪臣幡然悔悟、犬子微功的份上,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他几乎是匍匐在地,用最谦卑的姿态,说出了最关键的请求:“罪臣愿率西凉残部,尽归丞相麾下,从此鞍前马后,誓死效忠丞相与朝廷,戴罪立功,以赎前愆!望丞相……成全!”

说完,他便保持着叩首的姿势,一动不动,等待着最终的裁决。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显露出他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简宇端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腾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匍匐在地,言辞恳切,逻辑清晰地顺着自己给出的台阶而下,那温暖和煦的笑容之下,心中却是如同古井深潭,冷静地权衡盘算着每一步得失。

“嗯,不错。”简宇心中暗自点头,“识时务,知进退,反应也够快。不愧是能在西凉这虎狼之地挣扎多年的角色。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他的思绪飞快地回溯着。

韩遂?那个老狐狸,即便今日迫于形势投降,以其反复无常、狡诈阴狠的性子,也绝非甘居人下之辈。将其留在身边,如同豢养一条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不仅要时刻提防,更会牵制大量精力。这等隐患,终究是留不得的。

先前他确实为此苦恼,毕竟韩遂在西凉根基不浅,强攻硬打,即便胜了,自身损耗和西凉局势的动荡也在所难免。

“可谁能想到……”简宇的思绪转到不久前方才接到的战报,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真正的愉悦,“马超这小子,竟是如此勇烈,直接阵斩了韩遂!这简直是天助我也!”当这个消息传来时,他几乎要抚掌大笑。

韩遂这个最大的刺头兼隐患,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清除,而且是由马腾之子动手,这简直是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结果!不仅省去了他亲自处置的麻烦和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将主动权完全交到了他的手中。

紧接着,阎行这个韩遂的死忠,也被马家父子联手解决。

简宇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地上阎行的尸体,心中更是满意:“韩遂麾下,能征善战又对其忠心耿耿的,也就阎行一人。如今阎行一死,韩遂残部群龙无首,唯一能整合他们的,只剩下早已投靠我的成公英了。这样一来,接收、整编韩遂的部队将变得异常顺利,几乎可以兵不血刃地将其彻底消化吸收,极大增强自身实力,同时消除了西凉内部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韩遂一死,真是死得其所,死得恰到好处。”简宇心中冷笑,“一个死去的军阀,最大的价值,就是成为彻底的‘反贼’。死无对证,所有的过错、所有的罪名都可以推到他身上。”

而马腾,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被塑造成“受逆贼韩遂胁迫、迷途知返、并大义灭亲(指马超杀韩遂)的忠良之后”。这套说辞,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政治上却无懈可击,给了马腾一个体面投降的完美理由,也给了自己一个宽宏大量、收服人心的绝佳借口。

而马腾只要不傻,他一定会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果然,眼前马腾的表现,完全印证了他的判断。不过这样也好,强扭的瓜不甜,心甘情愿的归顺,远比武力压服来得稳固。

“至于后续……”简宇的思绪已经飘向了未来,“马腾此人,在西凉素有威望,不宜留在故地。正好,以封赏为名,将其调至京师,授予高爵虚职,荣养起来。既彰显朝廷恩典,又可使其远离根基,便于掌控。”

“马超……”简宇的目光掠过一旁依旧脸色变幻、强抑着情绪的年轻虎将,“此子勇冠三军,是一把锋利的刀。需带在身边,好生磨砺,既可培养感情,收为己用,亦可作为牵制其父的一步暗棋。年轻人,血气方刚,多加引导,未必不能成为真正的国之栋梁。”

“还有那马云禄……对子龙的心思,倒是可以利用。”简宇眼角余光瞥见远处那看向赵云、俏脸微红的少女,以及赵云那尴尬又有些无措的样子,“若能促成这段姻缘,既安抚了马家,又进一步将马家利益与我的阵营捆绑得更紧,一举两得。”

心念电转之间,一幅完整的、兵不血刃便可彻底平定西凉、收服马家、整合力量的蓝图,已在简宇脑中清晰勾勒出来。每一步,都充分利用了当前的局势,将不利转化为有利,将潜在的敌人转化为可用的力量。这,才是他真正满意的地方。

见马腾如此上道,完全按照自己预设的路径,将一场兵败身死的绝境,扭转为“弃暗投明”、“戴罪立功”的戏码,简宇心中甚是满意。这远比他动用武力强行压服要高明得多,也省力得多。

他脸上那温暖的笑容愈发真切,当即翻身下马,动作潇洒从容。他几步上前,在众人注视下,亲手扶住了依旧跪伏在地的马腾的双臂,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寿成将军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过往之事,既有苦衷,又已立功,便休要再提了。”

他手上微微用力,将马腾搀扶起来,目光诚恳地看着他:“只要将军日后谨守臣节,一心为国,朝廷定然不吝封赏,本相亦必视将军如股肱。”

马腾感受到简宇手臂传来的力量和话语中的肯定,心中那块巨石终于彻底落地,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感激涌上心头。他就着简宇的搀扶站起身,虎目中含着一层水光,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丞相宽宏!罪臣……不,末将马腾,定当痛改前非,誓死效忠丞相,若有贰心,天诛地灭!”

说着,他急忙拉过旁边还有些发愣的马超和眼眶红红却带着一丝希望的马云禄,厉声道:“孟起!云禄!还不快谢过丞相不杀之恩,更谢丞相提携之恩!”

马超虽然心中对“效忠”二字仍有疙瘩,但眼见父亲性命得保,家族危机解除,形势比人强,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变通之辈。他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随着父亲和妹妹,一起向简宇躬身行礼,闷声道:“马超(马云禄)谢丞相恩典!愿为丞相效力!” 只是马超的语气,比起父亲的激动和妹妹的顺从,多少带着点硬邦邦的味道。

行礼完毕,马超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简宇,那股天生的桀骜和不屈又冒了出来,他朗声道:“丞相!马超有一不情之请!”

马腾脸色骤变,生怕儿子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急忙呵斥:“孟起!休得无礼!”

简宇却摆了摆手,示意马腾不必紧张,饶有兴致地看着马超:“孟起但说无妨。”

马超挺直腰板,尽管身上带伤,却依旧如同一杆标枪,他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痕,又指了指简宇,带着几分挑战的意味:“等末将养好了伤,想与丞相切磋一场!若不能领教丞相高招,末将……心中难服!”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冒犯,但却符合他直来直去的性子。

“放肆!”马腾吓得魂飞魄散,冷汗都出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简宇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欣赏和玩味:“哦?想跟本相比武?可以,当然可以!”

他顿了顿,看着马超眼中燃起的战意,悠悠道:“不过,既是比试,总得有个彩头。若你输了,当如何?”

马超毫不犹豫,梗着脖子道:“若末将输了,心服口服!从此认丞相为大哥!唯大哥马首是瞻!” 这倒像是江湖豪杰的做派。

“好!”简宇抚掌,“那若是你赢了呢?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马超闻言,却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那笑容竟有几分纯粹和坦荡:“赢了?赢了末将也不要什么封赏。末将就是想看看,能让我父亲和……和这么多英雄好汉甘心效命的丞相,究竟有多大本事!若丞相非要赏,到时候赐末将一大坛美酒便是!要最烈的那种!”

这番率真甚至有些孩子气的话,让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简宇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爽朗畅快:“哈哈哈!好!好一个马孟起!坦荡!痛快!本相答应你了!美酒管够!”

简宇这一笑,仿佛春风化雨,彻底驱散了之前战场上的肃杀和投降时的凝重。周围的文武众将,见丞相如此态度,也纷纷露出了笑容,气氛顿时变得轻松甚至有些“其乐融融”起来。众人开始上前,与马腾、马超见礼,算是正式接纳了他们加入这个阵营。

而另一边,刚刚经历生死考验的马云禄,眼见家族转危为安,父亲兄长皆得保全,少女心思立刻活络起来。她悄悄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痕,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便迫不及待地、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般,跑向了那个她一直偷偷关注的身影——赵云赵子龙。

“赵……赵将军!”马云禄跑到赵云面前,俏脸微红,声音带着一丝羞涩和激动。

赵云正为刚才马腾提及的“姻缘”之事尴尬不已,冷不防马云禄跑到面前,更是手足无措,俊脸瞬间又红了起来,抱拳讷讷道:“马……马小姐……”

然而,他话音未落,身旁就传来一声带着明显不悦的轻哼。只见夏侯轻衣一步上前,挡在了赵云和马云禄之间,双手抱胸,扬起尖俏的下巴,一双美眸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马云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马云禄见状,少女的矜持和好胜心也被激起,她挺直了纤细的腰肢,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两个同样出色的少女,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能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夹在中间的赵云,只觉得头皮发麻,左看看,右看看,试图打圆场:“那个……轻衣,马小姐,你们……”

“子龙\/赵将军你别说话!” 两女几乎异口同声地打断了他,语气出奇的一致,然后继续用眼神进行着无声的“交锋”。

赵云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看着两女之间那越来越强的对抗气场,只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往旁边角落挪了挪,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一幕落在简宇及周围众人眼中,大家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方才战场上你死我活的紧张,此刻被这充满生活气息的“争风吃醋”所冲淡。尤其是看到平日里英武不凡的赵子龙,在两个女子面前如此吃瘪窘迫的样子,更是让众人觉得有趣。

张绣甚至低声对旁边的徐荣笑道:“看来子龙日后有的受了。”

徐荣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

一时间,场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唯有赵云,独自在角落,感受着来自两个方向的“杀气”,一脸的生无可恋。

只有赵云受伤的世界,完美达成了。

不过,看着夏侯轻衣和马云禄之间那丝毫不让、越来越强的对抗气势,众人笑过之后,心里也不禁有点发怵,看来这位新加入的马小姐,和夏侯姑娘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啊。正是:

芳心破茧争锋起,双凤同眸刃似霜。

欲知两女争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