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韩遂刚刚勉强用乱风戟拄地稳住身形,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一口逆血涌到喉咙口又被他强行咽下,脸色苍白如纸,握戟的手微微颤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身为名将之后的马超竟会不顾道义,在此时突然发难偷袭!面对这石破天惊、毒辣迅疾的一枪,他气息未匀,力道未聚,再想格挡或闪避已是万万不能!
韩遂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绝望与惊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要命的寒星在瞳孔中急剧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少将军(主公)小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声惊呼分别从韩遂军阵的不同位置响起!但有一道黑影,反应比声音更快!
就在马超虎头湛金枪即将洞穿韩遂胸膛的刹那——
“嗡!”
一杆黝黑的长矛,如同从地狱中探出的鬼爪,带着撕裂耳膜的破空声,间不容发地横亘在韩遂与马超的枪尖之间!矛身并非笔直格挡,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急速旋转震颤,矛尖精准无比地点向虎头湛金枪的枪头侧面七寸之处,正是运用了最高明的“破箭式”一类的巧劲,旨在卸力打偏,而非硬碰!
“锵——!”
刺耳锐响爆开!火星四溅!
马超这志在必得的一枪,被这突如其来、妙到毫巅的一击带得微微一偏,锋锐的枪尖擦着韩遂的肋侧铠甲划过,带起一溜刺眼的火花,将铠甲划开一道深痕,却未能致命。
“嗯?!”马超只觉枪身上传来一股粘稠柔韧却又蕴含巨力的古怪劲道,使得他枪势一滞,不由得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闷哼。他勒马回身,虎头湛金枪斜指,怒目看向来人。
救下韩遂的,正是其麾下骁将阎行!只见阎行沉默阴鸷,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鹰隼。他此刻横矛立马,护在韩遂身前,虽未言语,但那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势和刚才那神出鬼没的一矛,已让众人留下了了深刻的印象。他死死盯着马超,眼神冰冷如霜,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阎行?是你!”马超认出来人,怒火更炽,“好狗奴!竟敢阻我!连你一并杀了!”盛怒之下,他根本不问情由,挺枪便刺!龙虎头湛金枪化作漫天寒星,如同狂风暴雨,向阎行笼罩而去,正是马家枪法绝学!
阎行面色凝重,却毫无惧色,低吼一声:“保护主公乃末将本分!马超,休得猖狂!”手中那杆黝黑长矛舞动开来,如同一条有了生命的黑色毒龙,招式诡异狠辣,专走偏锋,时而如灵蛇出洞,迅疾点刺,时而如巨蟒缠身,绞杀格挡。他的矛法不同于马超枪法的霸气堂皇,更显阴险刁钻,往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来,令人防不胜防。
“叮叮当当叮叮当——!”
枪矛碰撞之声如同骤雨打芭蕉,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两人马打盘旋,战作一团。马超枪疾马快,气势如虹,每一枪都蕴含千钧之力,仿佛要将阎行连人带马撕碎;而阎行则凭借精妙绝伦的矛法和丰富的搏杀经验,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化解危机,甚至还能抓住马超枪法中的细微破绽,进行凌厉的反击。
一时间,枪影矛风交织成死亡之网,劲气四溢,卷起尘土飞扬,看得两边军卒眼花缭乱,心惊胆战。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难分高下!
另一边,马腾强忍右臂剧痛和体内翻腾的气血,看到马超已然出手与阎行战在一处,心中虽知此举有违道义,但眼下形势瞬息万变,已容不得他多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伤势,左手紧握伏波烈风刃,虎目扫向对面刚刚被亲兵扶起、面色惨白、显然也受伤不轻的韩遂。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杀意、疲惫以及一丝无可奈何。他们都知道,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单挑,已因意外和马超的介入而无法继续。个人武勇的较量,到此为止了。
几乎不用任何语言交流,一种沙场宿将的默契让马腾和韩遂几乎同时做出了决断。
马腾强提一口气,用还能发力的左臂举起战刀,声嘶力竭地怒吼,声音虽因伤势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西凉的儿郎们!韩遂老贼已是强弩之末!随我冲杀,踏平敌阵,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杀——!”
与此同时,韩遂也在亲兵的搀扶下,勉强爬上另一匹战马,他强忍着五脏六腑移位的痛苦,挥动乱风戟,声音尖锐而充满煽动性:“将士们!马腾已受重伤,马超小儿不顾信义!简丞相天兵不日即至!顶住!让这些叛贼看看我凉州男儿的血性!杀敌立功,丞相必有重赏!给老子杀——!”
“杀——!”
“杀啊——!”
主帅的命令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刹那间,压抑已久的肃杀气氛被彻底引爆!如同两道汹涌澎湃的金属洪流,马腾军和韩遂军几乎同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呐喊,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霎时间,整个战场化作了血肉磨坊!兵刃撞击的铿锵声、骨骼碎裂的瘆人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愤怒的咆哮声、战马的悲鸣声……各种声音交织成一曲惨烈无比的死亡交响乐!鲜血瞬间染红了枯黄的土地,断肢残臂四处飞溅,刚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眼间便化作了冰冷的尸体。
马腾军仗着兵力雄厚,士气高昂,在主公身先士卒的激励下,如同猛虎下山,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逐渐占据了上风,压迫得韩遂军阵线不断向后弯曲,似乎随时可能崩溃。
然而,韩遂军虽处劣势,却并未立刻溃散。韩遂老于战阵,治军严酷,麾下多是百战余生的老兵,韧性极强。更重要的是,韩遂适时打出的“简丞相大军将至”的旗号,如同给恐慌的士卒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将校们声嘶力竭地呼喝:“顶住!丞相大军转眼就到!后退者斩!杀敌者重赏!”使得韩遂军在绝对劣势下,依然能勉强维持住阵型,进行着殊死的抵抗。他们依仗着地形和局部配合,与兵力占优的马腾军进行着惨烈的绞杀,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需要付出无数的生命代价。
战场中央,马超与阎行的恶斗仍在继续,两人都已杀红了眼,招式越发狠辣,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周围空出一大片区域,无人敢靠近。而大局上,混战在持续,马腾军优势明显,但韩遂军如同磐石下的韧草,虽被压弯,却死死支撑,等待着一个渺茫的变数,或者说,等待那面“简”字大旗的出现。
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修罗场上,将一切都染成了凄艳的血红色。这场原本是宿敌间了断恩怨的武将单挑,最终不可避免地演变成了双方士卒的巨大消耗战,胜负的天平,在鲜血与生命的重压下,微微摇晃,却并未彻底倾斜。
正当马腾军与韩遂军厮杀得难解难分,尸横遍野,血染沃野之时,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传来沉闷如雷、却远比雷声更为整齐划一的战鼓声!那鼓点仿佛敲击在每一个厮杀中士卒的心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压迫感。
紧接着,一面无比巨大的、玄黑色的纛旗率先映入混战双方的眼帘。旗帜之上,一个遒劲有力的“简”字,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燃烧着金色的火焰,迎风猎猎招展,散发出睥睨天下的磅礴气势!纛旗之下,盔明甲亮、刀枪如林的精锐步骑,如同从大地上生长出的钢铁森林,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沉稳而坚定地向战场推进。
队伍军容严整,肃杀无声,唯有甲叶碰撞的铿锵声与战鼓声交织,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这支生力军的出现,瞬间改变了战场的气氛,原本胶着的厮杀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无数道或惊惧、或期盼、或茫然的目光投向了那面象征着当朝最高权柄的旗帜。
在成公英的引导下,简宇的大军几乎未遇任何有效抵抗,便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轻松穿过了因主力尽出而防守薄弱的郿县外围,兵锋直指这片血腥的战场核心。
成公英骑在马上,指着远处混乱的战团,对中军簇拥下的简宇快速禀报着。简宇端坐于名驹之上,面容隐在兜鍪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唯有一股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深沉气度弥漫开来。
混战中的马腾,正左手挥刀劈翻一名韩遂军的都尉,忽听得远方战鼓与麾下士卒的骚动,百忙中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面刺眼的“简”字大纛和如潮水般涌来的精锐敌军。
刹那间,马腾心头如同被冰水浇透,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虎目圆睁,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心中骇然狂呼:“简宇!他怎会来得如此之快!成公英这狗贼……郿县危矣!我军久战疲敝,如何能挡这养精蓄锐的虎狼之师!”
电光火石间,马腾已明了局势之危殆。前有韩遂军死战不退,后有简宇大军压境,若再迟疑,马家精锐必将尽数葬送于此!
他猛地格开刺来的一支长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不远处那团最为激烈的战圈——正与阎行杀得难分难解的马超,以及在一旁策应、银枪如龙的女将马云禄嘶声怒吼,声音因焦急和伤势而显得沙哑异常:“孟起!云禄!不可恋战!简宇大军已至!速退!快撤!这是军令!”
马超一枪逼退阎行诡谲的矛刺,听得父亲惶急的呼喊,心中虽有不甘——眼看就能将这难缠的阎行斩于马下——但他亦非全然莽撞之徒,眼角余光瞥见那遮天蔽日的“简”字旗和森严的军阵,顿时明白了父亲为何如此惊惶。
他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咬牙应道:“父亲!孩儿遵命!” 随即对一旁奋力杀敌的妹妹马云禄喝道:“云禄!随我断后,护父亲先走!”
马云禄一身亮银甲胄已被敌人的鲜血染红片片梅花,她闻声娇叱,银枪扫开两名敌兵,清丽的面容上满是坚毅,应道:“大哥小心!” 随即招呼身边亲卫,奋力向马腾方向靠拢,试图杀开一条血路。
然而,刚刚被亲兵扶上战马、惊魂未定的韩遂,此刻也看到了简宇的大纛。最初的惊骇过后,一股狂喜和极致的怨毒瞬间涌上心头!他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病态的潮红,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哈哈哈!天助我也!简丞相大军已到!马寿成,你今日插翅难飞!” 他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将宿敌父子一举歼灭的绝佳时机!
“全军听令!” 韩遂不顾体内伤势,声嘶力竭地挥舞着乱风戟,指向正在试图脱离战场的马腾三人,“马腾已穷途末路!丞相天兵在此,随我擒杀国贼!取其首级者,官升三级,赏千金!给老子追!绝不能放跑了马腾老儿和马超小贼!” 他竟不顾大军阵型,亲自率领麾下最为精锐的亲骑部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疯狂地扑向正在后撤的马腾、马超和马云禄!
马蹄声如雷,韩遂一马当先,脸上带着狰狞而亢奋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马家父子授首的场景。他身边的亲兵们也个个如同打了鸡血,嗷嗷叫着策马狂奔。
正在奋力断后的马超,眼见韩遂竟敢亲自追来,且目标直指受伤的父亲和妹妹,新仇旧恨瞬间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彻底爆发!他英俊的面容因极致愤怒而扭曲,星眸中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烈焰!
“韩遂老狗!安敢如此欺我!找死!”
马超猛地将虎头湛金枪挂在得胜钩上,反手摘下了宝雕弓,抽出了狼牙箭!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他双腿牢牢控马,在颠簸疾驰中,腰背如同绷紧的强弓,瞬间将宝雕弓拉成了满月!
“嗖!”“嗖!”“嗖!”
箭矢离弦的尖啸声接连响起,几乎连成一线!马超的箭术尽得真传,此刻含怒而发,更是精准狠辣到了极致!第一箭,将冲在最前面、挥舞战刀的一名韩遂亲兵校尉咽喉射穿!第二箭,将旁边一名举盾护卫的骑兵连人带盾钉下马去!第三箭、第四箭……箭无虚发,每一箭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和坠马声!
韩遂正追得兴起,忽见前方马超转身张弓,箭如连珠般射来,不由得心中一凛,急忙俯身躲闪,并挥舞乱风戟格挡。但他身边的亲兵可没这般好运,眨眼之间,冲在最前面的十余名精锐亲骑,竟被马超这狂风暴雨般的连珠箭射得人仰马翻,非死即伤!韩遂身边为之一空,防护大减!
“保护将军!” 后续的亲兵惊骇大叫,试图上前填补空缺。
但马超的杀招还在后面!他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死死锁定了一时有些慌乱的韩遂,从箭囊中抽出了一支特制的、箭头呈三棱透甲锥形的重箭!他深吸一口气,全身罡气灌注臂膀,宝雕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弓弦被拉到极致!
“韩遂老贼!受死!”
“嘣——!”
一声格外沉闷强劲的弓弦震响!那支重箭如同突破了音障,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乌光,并非射向韩遂本人,而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预判了韩遂战马奔腾的轨迹,直取其坐骑的前胸要害!
韩遂正忙于格挡流矢,万万没想到马超目标竟是他的战马!待他察觉箭风凌厉袭向坐骑时,已然晚了半步!
“噗嗤!”
重箭精准无比地贯入了战马的前胸,直没至羽!那匹神骏战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前蹄瞬间软倒,巨大的惯性将它连同背上的韩遂狠狠向前掼去!
“啊呀!” 韩遂猝不及防,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甩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布满血污和尸骸的地面上!乱风戟也脱手飞出,不知落到何处。这一摔直摔得他眼冒金星,骨架如同散开,原本压下的内伤瞬间爆发,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哇”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甲。
“将军!”
“主公落马了!”
后续的韩遂军骑兵见状,惊得魂飞魄散,纷纷勒马,阵型顿时大乱。
而就在韩遂坠马、挣扎欲起的这一刹那,马超已然扔掉了宝雕弓,重新握住了虎头湛金枪!他猛地一夹马腹,座下白马如同通灵,长嘶一声,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白色的死亡旋风,径直冲向跌落马下、狼狈不堪的韩遂!
“老狗!纳命来!”
马超声若雷霆,蕴含着积压了太久的血海深仇!虎头湛金枪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杀意,如同九天雷落,精准无比地刺向韩遂的心窝!此时的韩遂,旧伤新创叠加,兵刃脱手,侍卫溃散,根本无力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或闪避!
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那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夺命寒星,眼中充满了惊恐、不甘、怨毒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不——!” 韩遂发出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嚎叫。
“噗——!”
利器穿透重甲、撕裂肌肉、击碎骨骼的沉闷声响,清晰地传遍了战场一隅!
龙虎头湛金枪的枪尖,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韩遂的胸膛,从他后背透出半尺有余,枪尖上淋漓的鲜血如同断线的珍珠,滴滴答答地落在被践踏得泥泞不堪的土地上。
韩遂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目暴凸,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有汩汩的鲜血从口中涌出。他伸手指向马超,手臂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垂落下去。这位纵横西凉多年、一度与马腾分庭抗礼的枭雄,最终竟以如此戏剧性而惨烈的方式,殒命于宿敌之子的枪下。
马超手腕一抖,猛地抽出金枪,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雨。韩遂的尸体“噗通”一声,软软地倒在尘埃之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主公!!!”
远处正奋力杀来的阎行,以及众多韩遂军将士,亲眼目睹韩遂被马超一枪刺死,无不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
马超一枪刺死韩遂,胸中积郁多年的仇恨与愤懑如同火山喷发般得到宣泄,他勒马挺枪,枪尖上韩遂温热的鲜血滴滴答答落下,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他环视四周,只见原本疯狂追击的韩遂军将士,在目睹主帅毙命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冲锋的势头骤然一滞,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茫然与恐惧。阵型开始出现混乱,哀嚎声、惊呼声取代了喊杀声。
“韩遂已死!尔等还要为这背信弃义的老贼卖命吗?!”马超声如雷霆,试图借此震慑敌军,为父亲和妹妹的撤离创造最后的机会。他心中虽知简宇大军逼近,危机未解,但手刃仇敌的快意和天生神勇带来的自信,让他此刻气势如虹,仿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然而,他低估了韩遂军中某些人的忠诚,或者说,低估了仇恨与绝望所能催生出的恐怖力量。
就在韩遂尸身倒地、韩遂军陷入短暂混乱的刹那——
“主公——!!!”
一声凄厉如同孤狼泣血、蕴含着无尽悲怆与绝望的嘶吼,猛地从战团一侧炸响!这声音是如此撕心裂肺,甚至盖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喧嚣,让闻者无不心头发颤。
发出这声嘶吼的,正是刚刚被马超部将勉强拦下的阎行!他亲眼目睹了韩遂被马超一枪刺穿胸膛、倒地身亡的全过程。
刹那间,阎行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崩塌了!韩遂对他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情,多年来待他如心腹,信任有加。此刻,主公竟在自己眼前被杀,而自己却未能保护好主公……
无边的悔恨、滔天的怒火、以及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绝望,瞬间吞噬了阎行所有的理智!他原本黝黑阴沉的面庞,此刻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扭曲得如同地狱恶鬼,双目赤红如血,几乎要瞪裂眼眶!一股惨烈、疯狂、不计一切代价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从他瘦削的身躯中轰然爆发!
“马——超——!我与你拼了!!!”
阎行的声音已经完全不似人声,沙哑凄厉,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他再也不顾什么招式章法,什么防守格挡,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马超!为主公报仇!哪怕同归于尽!
他猛地一夹马腹,坐下战马吃痛,发疯般朝着马超冲去!他手中那杆黝黑的长矛,不再追求精妙的点刺,而是将全身所有的罡气、所有的生命力都灌注其中,矛尖剧烈震颤,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尖啸,化作一道纯粹追求毁灭的黑色流光,以最直接、最狂暴、最同归于尽的姿态,直刺马超的胸膛!
这一矛,快得超越了极限,狠得放弃了自身,只攻不守,完全是一命换一命的打法!
马超刚刚还沉浸在斩杀韩遂的快意和震慑敌军的威风中,万万没想到阎行在主帅已死、大军动摇的情况下,非但不退,反而爆发出如此骇人、如此不计后果的疯狂反扑!
那扑面而来的惨烈杀气、那如同实质的疯狂恨意,让身经百战、勇冠三军的马超,也在这一刹那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心中警铃大作,大吃一惊!
“疯子!”马超心中暗骂一声,他虽勇猛,却绝非无脑莽夫,深知这种心存死志、只攻不守的亡命之徒最为可怕。更何况,简宇大军正在逼近,父亲和妹妹尚未远遁,他岂愿在此与一个疯子以命相搏?
电光火石间,马超已生退意。他手腕一抖,虎头湛金枪划出一道圆弧,试图用巧劲荡开阎行这同归于尽的一矛,同时拨转马头,就要借着两马交错之力向后撤去。
然而,彻底疯狂的阎行,其爆发出的力量和速度远超平时!马超意图格挡卸力的一枪,竟未能完全奏效!
“锵!!!”
枪矛再次交击,但这一次的声音却异常沉闷刺耳!阎行的长矛被带得微微一偏,但去势不减,矛尖擦着马超的胸甲划过,带起一溜刺眼的火花,坚硬的甲叶竟被划开一道深痕,可见其力量之巨!而阎行对马超趁机刺向他肋部的枪尖,竟完全不闪不避!
“噗!” 虎头湛金枪的枪尖同样刺入了阎行的左肋,鲜血瞬间涌出。但阎行只是身体微微一颤,赤红的眼中没有丝毫痛苦,只有更加炽烈的疯狂和复仇的快意!他借着两马交错的距离拉近,竟然弃了长矛的尾部,一只手死死抓住马超的枪杆不让其收回,另一只手如铁钳般探出,直接抓向了马超的咽喉!同时张开嘴,露出带血的牙齿,如同野兽般要向马超的脖颈咬去!
这完全是以伤换命、以命搏命的市井无赖打法,却在此刻产生了奇效!马超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他贵为名将之后,武艺高强,交手多是招式往来,几时遇到过如此不顾身份、形同疯魔的死士打法?一时间,他竟被阎行这亡命的纠缠弄得手忙脚乱!
“滚开!”马超又惊又怒,奋力回夺长枪,同时侧头躲闪阎行的抓咬,右手松开枪杆,一拳狠狠砸向阎行的面门!
“砰!” 一拳结实砸中,阎行鼻梁塌陷,鲜血迸流,但他只是晃了晃脑袋,狞笑更浓,抓住马超枪杆和甲胄的手更加用力,指甲几乎要抠进金属里!他嘶吼着,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住马超,根本不给他任何脱身的机会!
“为主公报仇!杀马超!”
“为韩将军报仇!”
阎行的疯狂举动,也感染了周围一些韩遂军的死忠部曲。他们眼见主公惨死,又见阎行将军如此搏命,原本低落的士气竟被一种悲愤和绝望所点燃,纷纷红着眼睛,不顾生死地围拢上来,刀枪并举,攻向马超,要将这杀害主公的凶手乱刃分尸!
马超顿时陷入了极大的危险!前有阎行这疯狗般不死不休的亡命纠缠,左右有无数韩遂军士兵舍生忘死的攻击!他纵然勇武,一时间也被困在原地,左支右绌,虎头湛金枪难以施展,身上瞬间添了几道伤口!他心中又急又怒,想要奋力挣脱,但阎行如同长在了他的马上,拼着身受重伤,也要将他拖在这里!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消失,暮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笼罩大地。战场上的火光开始零星亮起,映照着一张张扭曲疯狂的面孔。
马超这员绝世虎将,竟被一群哀兵和一名心存死志的猛将,死死拖在了这片即将被简宇大军完全吞噬的绝地之中!脱身之路,变得异常艰难。而远方,那面玄黑色的“简”字大纛,正带着无可抗拒的压迫感,缓缓地、坚定地逼近。
马超心中叫苦不迭,阎行如同疯虎,完全不顾自身伤势,只攻不守,招招都以命相搏,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同归于尽的疯狂。四周韩遂军的死忠部曲也如同潮水般涌上,刀枪剑戟从四面八方袭来。
虽然马超武艺超群,枪法如神,左遮右挡,接连刺倒数人,但在这等亡命围攻下,也不免挂彩,亮银狮子铠上增添了数道刀痕,鲜血渐渐浸出。他心知久战必危,更何况简宇大军正从后方逼近!
“必须冲出去!”马超一咬牙关,俊美的面容因激斗和焦急而显得有些狰狞。他不再试图与阎行硬拼,而是将虎头湛金枪舞动得水泼不进,护住周身要害,且战且退,试图利用战马的机动性,一点点向父亲和妹妹撤离的方向挪动。每退一步,都要格开阎行数次疯狂的扑击和周围士兵的偷袭,形势岌岌可危。
然而,就在他奋力向后冲杀,感觉压力稍减,似乎快要撕开一道缺口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不远处,本应远遁的马腾和马云禄的旗帜,非但没有远去,反而正在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移动!而且移动的速度很快,显然是反向冲杀回来!
“父亲!云禄!”马超心中猛地一沉,又惊又怒,“他们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他们先走吗?!”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奋力挑开阎行刺来的一矛,趁机向那边望去。
只见马腾在少数亲兵的簇拥下,左手依旧紧握着伏波烈风刃,但挥刀的动作明显迟滞,脸色苍白如纸,右臂软软垂下,显然伤势极重。但他此刻却圆睁虎目,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
而一旁的马云禄,银甲已是血迹斑斑,秀发微显凌乱,清丽的脸庞上满是汗水与坚毅,她手中鸾凤枪不断刺出,护卫在父亲侧翼,显然也是在拼命向马超靠拢。
“孟起——!”马腾看到深陷重围的儿子,嘶声高呼,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撑住!”
就在马腾呼喊的同时,阎行再次咆哮着扑上,长矛如同毒龙出洞,直刺马超心窝,完全不顾马超反击的一枪可能洞穿自己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狼牙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马腾的方向电射而来!这一箭,时机抓得极准,正是阎行旧力已出、新力未生,全身心都扑在马超身上,对周遭防备降至最低的瞬间!而且这一箭并非射向阎行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了他握住长矛的右手手腕!
马腾虽右臂重伤,无法全力开弓,但这一箭凭借他老辣的经验和精准的眼力,依旧又准又狠!
“噗嗤!”
箭镞深深嵌入阎行的手腕!剧痛袭来,阎行闷哼一声,刺出的长矛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偏差和迟滞!那同归于尽的气势也为之一挫!
“好机会!”马超虽不知父亲为何折返,但这电光石火间出现的破绽,他岂会错过!战场上锤炼出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
“死!”
马超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全身力量灌注于右臂,虎头湛金枪如同蛰伏已久的狂龙,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力!他不再格挡,也不再后退,而是挺枪直刺!枪尖化作一点夺命的寒星,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趁着阎行中箭分神、矛势偏斜的刹那,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阎行因疯狂而空门大开的胸膛!
“呃啊——!”
阎行发出一声不甘而痛苦的嚎叫!他低头看着洞穿自己胸膛的金枪,赤红的眼中疯狂之色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仇未报的极致怨恨和一丝解脱。但他临死前的反扑也恐怖至极!
他竟不顾穿透身体的枪杆,猛地向前一扑,任由长枪贯穿自己,张开鲜血狂喷的嘴,发出嗬嗬的怪声,另一只完好的手如同铁爪,狠狠抓向马超的面门!同时双腿猛地夹紧马腹,试图让两匹马撞在一起!
马超没料到阎行如此悍勇,临死反扑竟如此酷烈!他急忙侧头闪避,但面颊仍被阎行的指尖划出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他奋力一甩枪杆,将阎行的尸体从马上甩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几名冲上来的韩遂军士兵身上。
“噗通!”阎行的尸身落地,激起一片尘土,那双兀自圆睁的赤目,死死盯着灰暗的天空,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韩遂军士卒眼见主帅韩遂被杀,现在连最为骁勇、如同军魂般的阎行将军也惨死马超枪下,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终于彻底崩溃。
“阎将军也死了!”
“快跑啊!”
“败了!彻底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