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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鹬蚌相争入彀中(1 / 2)

紧接上回,帐内烛火因荀攸的进入而微微摇曳,将他清癯的身影拉长,投在帐幕之上。他方才一语,如石入静水,激荡起层层涟漪。原本因成公英精妙计策而振奋的气氛,瞬间变得更为凝练和专注。

简宇眼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彩,他身体微微前倾,原本轻敲沙盘边缘的手指停了下来,显示出极大的兴趣。他并未立刻发问,只是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荀攸,等待他继续。然而,那微微前倾的姿态,已透露出他内心的重视。

成公英脸上的激动与些许自得尚未完全褪去,便被惊讶与好奇取代。他刚刚献上自以为万全之策,此刻荀攸不仅肯定,竟言尚有补充之法,能让效果更佳。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灼灼地望向荀攸,既有几分不服,更多的是想听听这“更完美”的计策究竟为何。

性如烈火的典韦瞪大了眼睛,挠了挠头盔,似乎觉得成公英的计策已经够直接痛快,不明白还能怎么“更好”。而沉稳的赵云,则目光微凝,流露出思索之色,显然意识到了荀攸话中“削弱更多”、“扫清更多障碍”的深层含义。

荀攸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神色依旧从容。他缓步走向沙盘,与成公英并肩而立,目光落在郿县的微缩模型上,仿佛能穿透这木质象征,看到城内真实的剑拔弩张。他先是对成公英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充满肯定:“成公先生之策,里应外合,中心开花,已是上策。若能施行,破郿县如探囊取物。” 这一句先扬,既安抚了成公英,也彰显了他的气度。

随即,他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然,攸窃以为,破城易,定根难。西凉之患,在于其彪悍难驯,马、韩虽为首恶,其部众势力盘根错节。若仅是以我军之力速胜之,彼等败军之众,迫于形势暂降,心中未必帖服,日后若有机会,恐再生事端。”

他抬起清瘦的手指,轻轻点在马腾与韩遂两军的标记之间,仿佛在触摸那条无形的裂痕。

“故,攸之愚见,在于将此‘里应外合’之策,稍作演变,化为‘二虎竞食’之局。” 他目光扫过简宇和众将,最后落在成公英脸上,“成公先生欲使我军与韩遂假意联手,共击马腾,此为一重反间。吾计,则需再设一重反间,目标,直指马寿成。”

帐内寂静,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所有人都被这“双重反间”的概念吸引了。

荀攸继续阐述,语速不快,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入耳:“成公先生依原计,假意逃回或密信于韩遂,告知其丞相因故欲速战,愿与之‘合作’共击马腾。此计照常进行,以使韩遂深信不疑,并依计为我军打开通道。” 他看向成公英,成公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是他的计策基础,他自然明白。

“与此同时,”荀攸的手指移到了代表马腾势力的标记上,“需另遣一心腹死士,或‘不慎’让一名至关重要之俘虏逃回郿县,务必将一个消息带到马腾耳中。” 他顿了顿,眼中智慧之光流转,缓缓道,“消息便是:韩文约见大势已去,为求活路,已秘密与丞相勾结,约定于城内设下伏兵,欲诛杀马寿成,以其项上人头,作为归顺之晋见礼!”

此言一出,帐内响起几声轻微的吸气声。成公英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此计的狠辣与精妙所在,脸上不禁露出叹服之色。他原本的计策是“骗韩遂打马腾”,而荀攸此计,是“让马腾和韩遂都以为对方要借外力灭了自己”!

荀攸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不疾不徐地分析,他的手指在沙盘上马、韩两军之间虚划,仿佛在拨动无形的丝线:“此计之妙,在于同时击中二人心中最脆弱之处。韩遂得成公先生之信,以为抓住救命稻草,得外援可图存甚至翻盘,必欣然应允,并积极准备‘配合’我军。而马腾得此‘密报’,惊怒交加,以其性格,岂肯坐以待毙?他对韩遂本已猜忌极深,此刻闻此‘噩耗’,必认定韩遂已起杀心。”

他抬起头,看向简宇,声音沉稳而有力:“丞相试想,当马腾认为韩遂已与我勾结,并布下陷阱要取他性命时,他会如何做?”

简宇目光深邃,已然明了,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他会先下手为强。”

“丞相明鉴!”荀攸拱手,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正是如此。马腾为求自保,必倾尽全力,抢先对韩遂发动猛攻。而韩遂,正翘首以待我军‘依约’入城助他,忽遭马腾全力攻击,他会作何想?”

一旁的赵云此时已然透彻,接口道:“韩遂会以为,要么是马腾识破了他的计划,要么……这正是与我军约定的动手信号。他必会奋力抵抗,甚至期待我军即刻入城夹击。”

“子龙将军所言极是。”荀攸赞许地点头,“如此,无需我军一兵一卒入城,马腾与韩遂二人,便会在猜疑、恐惧和自保的本能驱使下,在郿县城内爆发殊死内战!他们都会认为对方是叛徒,是必须要消灭的敌人,其战斗之惨烈,必将远超寻常攻城之战。”

他再次指向沙盘上的郿县模型,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而我大军,此时当如何?非但不急于入城,反而应陈兵城外,作出严密围困、伺机而动的姿态。实则,是坐观虎斗。待其两军厮杀至筋疲力尽,伤亡惨重之际……”

简宇眼中精光爆射,抚掌接口,语气中充满了赞赏与决断:“届时,我军再以雷霆之势入城,或假借调停之名,或直接以平定乱局为由,收拾残局!如此,马腾、韩遂主力已自相残杀殆尽,我军代价最小,而战果最大!西凉军核心精锐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日后平定西凉,阻力大减!好一个‘二虎竞食’之策!公达此计,大善!”

成公英此时心服口服,深深一揖:“军师之谋,洞悉人心,环环相扣,英远不及也!此计不仅破城,更是诛心绝根之上策!” 他原本的计策是妙招,但荀攸之策,则上升到了战略层面,着眼的是更长远的安定。

典韦虽然对其中弯弯绕绕的谋略未必全懂,但听到最后可以等敌人自相残杀后再轻松收拾,也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嘿嘿,这法子好!让他们狗咬狗,咱最后再去捡便宜!”

赵云亦是颔首,看向荀攸的目光充满敬佩。此计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确实堪称完美。

帐内气氛再次高涨,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振奋,而是一种对胜利更加笃定、对未来更加明晰的沉稳信心。烛火跃动,将荀攸清癯而睿智的面容映照得格外分明,他仅凭一番话语,便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勾勒出一幅更具优势的蓝图。

帐内烛火通明,方才定下的计谋已然转化为具体的行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兴奋与肃杀的气息。沙盘上的郿县模型,在火光映照下,仿佛已能听到即将响起的喊杀声。

简宇端坐主位,目光沉静地看向成公英,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成公先生,烦你即刻修书一封,予那韩文约。内容嘛,便依你先前之计,言你已说服于孤,孤因东线事急,欲速战速决,愿与他里应外合,共击马腾。让他早作准备,约定信号,届时放开城门通道,助我大军入城。”

“英,遵命!”成公英精神一振,立刻应诺。他走到一旁早已备好笔墨简牍的案几前,跪坐下来,深吸一口气,铺开书信,提笔蘸墨。他的神情专注,笔走龙蛇,将归降后亟需立功的迫切,与对韩遂心理的精准把握,都倾注于笔端。

信中,他极力渲染简宇的“困境”与“诚意”,并再三保证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力劝韩遂不可迟疑。片刻,书信已成,他小心吹干墨迹,双手奉予简宇:“丞相,请过目。”

简宇接过书信,目光快速扫过,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先生文笔,切中要害,甚好。”

他轻轻将书信放在案上,手指在简册上敲了敲,随即抬眼,看向成公英,眼中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那光芒中带着几分狡黠,几分莫测高深:“不过,劳烦先生,再依此内容,誊写一封一模一样的。”

“再……写一封?”成公英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与不解。他眉头微蹙,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他自信此信已足够取信韩遂,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多此一举。

帐内侍立的赵云、典韦等人,眼中也流露出些许疑惑,唯有坐在下首的荀攸,垂眸不语,嘴角却似有若无地牵起一丝了然的弧度,仿佛已窥见丞相心中乾坤。

简宇并未直接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笑容如同平静湖面下暗藏的漩涡:“先生照办便是,孤,自有妙用。”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探询的决断。

成公英虽满腹疑窦,但见简宇神色笃定,不敢多问,只得压下心中困惑,再次铺开一卷书信,依样画葫芦,将方才的书信一字不差地重新誊写了一遍。这一次,他的笔触少了几分激昂,多了几分谨慎与思索。写毕,再次呈上。

简宇将两封书信并排放在面前,仔细比对,确认无误后,脸上那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愈发明显。他小心地将两封书信用不同的锦囊分别装好,置于案头,仿佛在摆放两枚至关重要的棋子。“好了,第一步棋已落子。接下来,该请君入瓮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让帐内众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寒意。

次日,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关押俘虏的营地里悄然传开,并迅速变得有鼻子有眼:丞相有令,念及韩遂将军部属多是被迫从贼,只要诚心归顺,查实身份后,均可赦免,甚至发放路费遣返;但对于马腾的死党,因其屡次顽抗,罪大恶极,一经辨认,立斩不赦!

这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在俘虏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恐慌、猜忌、求生的欲望,在各种目光中交织碰撞。马腾军俘虏人人自危,面色惨白,仿佛死神已经举起了镰刀;而韩遂军俘虏中,则有人暗自庆幸,看到了生的曙光。

时机成熟,简宇在中军大帐外的空地上,设下公案,命人先将一批马腾军的俘虏押解上来。这些士卒衣衫褴褛,面带饥色,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空旷的场地上,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持戟甲士肃立两旁,杀气森然。

简宇端坐案后,身披大氅,目光如电,扫过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尔等,是何人部下?”

俘虏们早已听闻那“区别对待”的传言,此刻面对简宇的威压,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响起一片混杂着颤抖的哀求声:

“丞相饶命!小人是韩遂将军的部下啊!”

“是是是,我们都是韩将军的人,是被马腾裹挟的!”

“求丞相明鉴,我等愿降!”

为了活命,他们争先恐后地宣称自己属于韩遂。简宇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深邃,无人能窥知其内心所想。待声音稍歇,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无波:“哦?皆是韩文约的部下?” 他似笑非笑地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那笃笃的声响,敲在每一个俘虏的心上。

随即,他拿起案头早已准备好的第一个锦囊,里面放着那卷由成公英亲笔所书、准备交给韩遂的密信。他并未直接将信交给俘虏,而是召来一名看似机灵、实则是他早已安排好的“领头”俘虏。那俘虏战战兢兢地爬上前,磕头如捣蒜。

简宇将锦囊递给他,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锦囊,关乎韩遂将军与尔等性命。你需亲手交予韩将军,不得有误。告诉他,成公先生已安排妥当,依计行事,便可共图富贵。若敢遗失,或泄露半字……”

简宇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光已说明一切。

那“领头”俘虏双手颤抖地接过锦囊,如捧圣旨,连连磕头:“小人明白!小人一定送到!谢丞相不杀之恩!谢丞相!”

简宇一挥手,语气淡漠:“去吧,带着你的人,滚回郿县,告诉韩文约,孤,等着他的好消息。”

这批原属马腾的俘虏,如蒙大赦,千恩万谢,相互搀扶着,带着那封注定要掀起滔天巨浪的密信,仓皇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朝着郿县方向踉跄而去。

简宇目送他们消失在辕门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端起案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站在他身侧的荀攸,目光追随着那些俘虏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是赞叹,又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凛然。他微微侧身,对简宇低语道:“丞相此招,虚实相间,人心尽在彀中矣。”

不久之后,简宇又如法炮制,召来了另一批俘虏,这批是真正的韩遂部下。他们原本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以为会得到优待。然而,当他们被押解到帐前空地时,感受到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简宇端坐案后,脸色阴沉,目光冷冽如冰。他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俘虏,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方才放走的那批人,已自称是韩遂部下。如此说来,尔等,便是马腾的贼众了!”

此言一出,真正的韩遂军俘虏们如遭雷击,瞬间面无人色!他们万万没想到,之前为了活命而冒认身份的马腾军俘虏,竟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丞相饶命!冤枉啊!”

“我等才是韩遂将军的部下!前面那些人是冒认的!”

“丞相明察!我等对韩将军忠心耿耿啊!”

哭喊声、哀求声响成一片,有人甚至吓得瘫软在地,磕头不止,额头渗出血迹。简宇冷眼看着这场面,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他任由恐慌蔓延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哦?尔等声称自己是韩遂部下,空口无凭,让孤如何相信?”

他目光一转,喝道:“令明何在?”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庞德应声而出,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作为西凉旧将,对马腾、韩遂两部人马颇为熟悉。庞德上前,锐利的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俘虏,仔细辨认了一番,然后转身,对简宇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启禀丞相,末将辨认,这些人,确系韩遂部下无疑。”

简宇闻言,脸上故意露出“恍然”和“缓和”的神色,微微颔首:“既如此,看来是孤错怪尔等了。”

他语气稍缓,但威压依旧:“既是韩文约的部下,死罪可免。”

俘虏们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稻草,刚松了一口气。却见简宇又拿起了第二个锦囊,里面是那封一模一样的密信。

他召来这批俘虏中一个看似头目的人,将锦囊递给他,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方才误会了尔等,这锦囊,你需亲手交予韩将军。内容至关紧要,关乎他能否摆脱马腾钳制,更关乎尔等所有人的生死前程。务必送达,若有差池,两罪并罚!”

那韩遂军的头目双手接过锦囊,比之前那个“领头”俘虏更加感激涕零,几乎要哭出来:“谢丞相不杀之恩!小人就是拼了性命,也定将锦囊送到韩将军手中!谢丞相!谢庞将军!”

简宇一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这批真正的韩遂军俘虏,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对简宇“宽宏大量”的感激,也匆匆踏上了返回郿县的路。

看着这两批怀着不同心境、却带着相同“任务”的俘虏相继离去,简宇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缓缓绽开一抹毫不掩饰的、充满得意与算计的笑容。那笑容在跳跃的篝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难测。

荀攸轻轻抚掌,走到简宇身侧,望着远处郿县方向上渐渐黯淡的尘土,语气带着由衷的叹服,低声道:“丞相此举……真乃洞悉人性之极。先以流言使其互疑,再以生死迫其互骗,最后投以完全相同之诱饵……马腾、韩遂接到这来自不同‘自己人’送来的、内容一致的密信,其猜忌必将瞬间升至顶点。此计对人心利用之妙,之……深刻,攸,拜服。”

他本想说“毒辣”,但话到嘴边,换成了更含蓄的“深刻”。

连一向沉默寡言、被誉为“毒士”的贾诩,此刻也微微动容,他捻着胡须,目光复杂地看了简宇一眼,轻声感叹道:“文和亦未曾想,丞相……竟能将虚实之道,运用到如此地步。如此一来,马韩二人,想不拼命都难了。” 语气中,竟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凛然。

而成公英,早已是心潮澎湃,对简宇的敬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原本以为自己献上的已是奇谋,荀攸补充的更是妙策,却万万没想到,丞相简宇在具体执行时,竟能施展出如此翻云覆雨、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手段。

这已不仅仅是军事谋略,更是深不可测的权术与心术!

他深深躬身,声音带着颤抖:“丞相神机妙算,鬼神难测!英……五体投地!”

面对众人的惊叹与拜服,简宇只是淡然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再次投向沙盘上那座孤城郿县,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戏台已搭好,角儿也已入场。接下来,我等便静待好戏开场吧。传令各营,依计行事,准备收网!”

命令下达,整个军营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围绕着这个狠辣而精妙的计划,高速运转起来。郿县的命运,在这一连串的谎言与算计中,似乎已然注定。

郿县城内,气氛与简宇大营的运筹帷幄相比,显得格外压抑和紧张。昔日还算协调的布防,如今已泾渭分明地划成了两块,马腾与韩遂的部队各占一方,巡逻队相遇时,眼神中都充满了警惕与敌意,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

马腾的临时府邸内,气氛同样凝重。马腾身着常服,但腰间的佩剑并未解下,他眉头紧锁,在厅中来回踱步,络腮胡须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颤动。连日的猜忌和围城的压力,让他眉宇间充满了疲惫与焦躁。

“父亲,” 一个清亮而带着英气的声音响起,马云禄一身利落的戎装,从侧门步入厅中。她身姿挺拔,容貌俏丽,但眉眼间亦笼罩着一层忧色,“听说有一批我们被俘的弟兄回来了?”

马腾停下脚步,看向女儿,沉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嗯,刚得到的消息。人正在侧院,说是……简宇放他们回来的。” 他特意加重了“简宇放他们回来的”这几个字,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马云禄柳眉微蹙:“简宇会如此好心?父亲,此事恐防有诈,或许是奸细。”

“为父也是这般想。”马腾沉声道,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但眼下城中兵力吃紧,若真是忠心归来的旧部,也是一股助力。不过……”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得不防。云禄,你随我一同前去,你眼力好,且武艺高强,万一有变,也可应对。”

“女儿明白。”马云禄郑重点头,手也按在了自己的佩剑之上。

父女二人带着一队精锐亲兵,来到侧院。院中,几十名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降卒正忐忑不安地站着,他们身上只有单薄的囚衣,在初冬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看到马腾到来,这些人立刻跪倒一片,声音带着哭腔和激动:

“将军!将军!我等回来了!”

“参见将军!”

马腾目光如电,缓缓扫过这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他们确实是自己麾下的士卒,那种历经磨难后见到主心骨的激动之情,不似作伪。但他并未放松警惕。他带来的亲兵上前,再次对这些降卒进行了仔细的搜身,确认他们身上除了破烂衣衫,并无任何利器等危险物品。

搜身完毕,亲兵头目对马腾微微点头示意安全。马腾紧绷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他大步上前,虚扶一下,声音刻意放得沉稳洪亮,带着一种主将的威严与抚慰:“都起来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诸位弟兄受苦了!能突破重围归来,足见忠心!我马寿成,绝不会亏待忠于我的弟兄!”

这番话语,让这些降卒更是感激涕零,有人甚至哽咽起来。院中的气氛,似乎因这“主从重逢”而显得有几分悲壮和缓和。

然而,就在这时,跪在人群前排的一名小头目模样的士卒,脸上却闪过一丝极其挣扎和恐惧的神色。他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趁着马腾话音刚落的间隙,猛地以头抢地,声音颤抖着高声道:“将军!将军恕罪!小的……小的还有一事禀报!”

这一声呼喊,瞬间将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拉紧。马腾目光一凝,落在说话者身上。马云禄也下意识地向前半步,手按剑柄,警惕地注视着那人。

“何事?”马腾沉声问道,语气中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那小头目不敢抬头,颤抖着手,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了一个虽然有些脏污、但明显质地精良的锦囊!这锦囊在他破烂的衣衫衬托下,显得格外扎眼。

“这……这是……”小头目声音发颤,“是那简宇,命小人……务必要亲手交给……交给韩遂将军的锦囊!”

“什么?!”

马腾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身边的亲兵也瞬间紧张起来,刀剑半出鞘,将马腾和马云禄护在中间。

马云禄更是俏脸生寒,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既是交给韩遂的锦囊,为何会在我父亲面前拿出?!” 她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包括这是韩遂和简宇勾结的铁证,也可能是简宇的反间计,但无论如何,这锦囊的出现,都意味着极大的凶险。

那小头目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小姐明鉴!将军明鉴!非是小人有意隐瞒,实在是……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他涕泪横流,将简宇如何区分对待俘虏,如何逼迫他们冒充韩遂部下才能活命,又如何将这锦囊交给他,命他必须亲手交给韩遂的经过,断断续续地哭诉了一遍。

“……那简宇说,若不能锦囊送到韩将军手中,便要……便要我等所有人的性命……小人等贪生怕死,又想着或许能借此机会逃回将军身边,这才……这才斗胆隐瞒,望将军恕罪啊!”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不止。

马腾听着他的哭诉,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开始扭曲。尤其是听到“简宇下令,韩遂部下可活,马腾部下格杀勿论”这一句时,他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韩——文——约!” 马腾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如同受伤的猛虎咆哮。之前所有的猜疑,所有的不安,此刻仿佛都找到了确凿的证据!简宇的区别对待,不正说明韩遂早已暗中投诚了吗?!否则,简宇为何独独对韩遂部下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