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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天下入弈将心收(2 / 2)

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惨白,皱纹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深更密,写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挫败。那双曾经闪烁着算计光芒的老眼,此刻空洞无神,呆呆地望着毡毯上模糊的纹路,仿佛要将自己镶嵌进去。

原来,自己与韩将军苦心孤诣谋划的一切,所依仗的所谓“天下大势”,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觉。自己就像井底之蛙,对着天空指手画脚,却不知天空何其广阔,自己的眼界何其可笑。巨大的荒谬感和失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让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成公先生,” 简宇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现在,感觉如何?”

这声询问,不带丝毫胜利者的炫耀,却比任何嘲讽都更让成公英感到无地自容。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望向那个依旧卓然而立的年轻身影。目光接触的瞬间,他仿佛被对方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吸了进去,那里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这平静,反而比雷霆震怒更让他心胆俱寒。

成公英的嘴唇哆嗦了许久,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丝沙哑得如同破锣般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苦涩和彻底的认输:“呵……呵呵……”

他先是发出几声无意义的、比哭还难听的干笑,随即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丞相……神机妙算,洞察乾坤……英……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今日方知……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继续说道,语气变得一片死寂,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认命:“此次……是英败了。败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英……绝无怨言。”

说完,他重新低下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在静静等待最终的审判降临。此刻,死亡对他来说,或许反而是一种解脱。

然而,预想中的刀斧并未加身。

相反,他感觉到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那只手稳定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了起来。

成公英愕然睁眼,正对上简宇近在咫尺的目光。简宇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像是惋惜,又像是……期待?

“先生何必如此灰心丧气。” 简宇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成公英的心底,“马寿成、韩文约,虽称雄西凉一时,然其志不过割据自保,互相猜忌,内耗不休,岂是成就大事之人?先生有经世之才,难道就甘心随此等碌碌之辈,一同玉石俱焚,埋骨于这西凉黄沙之中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打在成公英的心坎上。韩遂与马腾的恩怨,西凉军内部的倾轧,他何尝不知?只是以往身在其中,只能竭力周旋。如今被简宇一语点破,更添几分悲凉。

但……就此投降?效力于这个刚刚将自己所有骄傲碾碎的人?成公英内心挣扎无比,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犹豫之色。忠义观念、对旧主残存的情谊、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立刻决断。

看到成公英的犹豫,简宇并未催促,也没有丝毫不耐。他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轻轻拍了拍手。

“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在寂静的帐内回荡。

帐帘应声而被掀开一道缝隙,一道魁梧雄壮的身影,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了进来。此人一身汉军制式的精良铠甲,腰佩长刀,行走间龙行虎步,自带一股剽悍之气。然而,与典韦那如同洪荒猛兽般的狂野煞气不同,此人更多了一种历经沙场的沉凝与稳重。

他径直走到简宇面前约五步远处,停下脚步,双手抱拳,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带着十足的恭敬:

“末将庞德,参见丞相!”

庞德?!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再次在成公英耳边炸响!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躬身行礼的将领!因为角度的关系,加上此人进帐后便直接面向简宇,成公英并未立刻看清他的正脸。但这个名字,这个熟悉的身形,这个声音……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成公英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简宇随意地抬了抬手,语气温和:“令明不必多礼。”

“谢丞相!” 庞德这才直起身。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帐内明亮的烛光,清晰地照亮了他那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面庞!浓眉虎目,鼻直口方,下颌留着短须,不是昔日马腾麾下那头号猛将、以勇烈忠义着称的庞德庞令明,又是何人?!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穿着汉军的铠甲?!他怎么会对简宇如此恭敬,口称“末将”?!

成公英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彻底僵化,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他张着嘴,手指颤抖地指着庞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接二连三的冲击,已经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极限!

简宇似乎很满意成公英这震惊到极点的反应。他亲自引着庞德,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几乎石化的成公英面前,用他那特有的、平静中带着无尽深意的声音问道:

“成公先生,且看……眼前此人,你可还认得?”

成公英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庞德脸上,从对方的眉宇,到眼神,再到那熟悉的身形,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他,这就是那个曾与马超并称西凉双璧、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庞令明!绝无虚假!

庞德也看向成公英,他的眼神复杂,有感慨,有唏嘘,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了明主后的坚定与坦然。他迎着成公英那难以置信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不等成公英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庞德已经上前一步,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真挚,开口劝道:

“成公先生,久违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成公英那惨白失神的脸,语气变得恳切而沉重:“先生乃智谋之士,当知天下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如今天下纷扰,群雄并起,然庞德观之,能称英雄、有廓清寰宇之志、安定天下之能者,唯简丞相一人而已!”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马腾、韩遂,虽为一方豪强,然其志不过割据西凉,争强斗狠,互相倾轧,何曾有过半分匡扶天下、救济黎民之心?其器量之小,格局之窄,先生身处其中,难道还不明白吗?”

庞德的目光变得锐利,直刺成公英内心最彷徨犹豫之处:“丞相神文圣武,算无遗策,胸怀四海,仁德广播。庞德不才,弃暗投明,归顺丞相,方知何为明主,何为大道!先生之大才,远胜庞德十倍,难道就甘心随韩文约那等猜忌之主,困守孤城,坐以待毙,最终玉石俱焚吗?”

他最后几乎是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跟着韩遂走向绝路,何不效仿庞德,弃暗投明,转投丞相麾下?以先生之才,必得丞相重用,届时方能一展平生所学,助丞相平定天下,成就一番不世之功业,方不负先生胸中所学啊!”

庞德这番话,字字句句,如同重鼓,擂在成公英的心头。尤其是出自庞德之口——这个以西凉闻名的忠勇之将,他的归降和劝说,其分量远比简宇亲自招揽要重得多!

成公英看着庞德那真诚而坚定的眼神,听着他那发自肺腑的劝告,再回想简宇那深不可测的智谋和如今已明朗无比的天下局势……他心中的那座名为“犹豫”和“固执”的堡垒,终于开始剧烈地摇晃,出现了巨大的、无法弥补的裂痕。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看神色平静、智珠在握的简宇,又看看一脸诚恳、已然真心归附的庞德,再想想困守郿县、犹自做着渔翁得梦的韩遂……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名为“希望”的微光,在他那死灰般的眼眸深处,悄然点燃。

成公英内心的震撼与动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扩散。庞德的现身与归顺,无疑是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对旧阵营最后的幻想壁垒。然而,数十载形成的忠诚惯性以及对“背主”之名的天然抵触,仍如无形枷锁,束缚着他的决断。

他抬起依旧带着几分涣散与迷茫的眼睛,死死盯住庞德那张坚毅而坦荡的面容,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求证,一字一顿地问道:“庞令明!你……你乃西凉闻名之虎将,素以忠勇着称!难道……难道就只因简丞相势大,智谋高深,你……你便背弃旧主,转投麾下?你往日之忠义,莫非……莫非皆是虚言不成?!”

这话问得极为尖锐,甚至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成公英死死盯着庞德,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羞愧或虚伪。帐内刚刚缓和些许的气氛,又因这直指核心的质疑而微微紧绷。赵云、典韦等人微微蹙眉,但见简宇依旧神色平静,便也未出声呵斥。

被如此质问,庞德却并未动怒。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复杂难言的笑意,那笑容里,有感慨,有唏嘘,更有一种勘破迷雾后的释然。他缓缓摇了摇头,虎目之中精光湛然,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带着西凉风沙的粗粝与真实:

“成公先生,你此言差矣。”

他向前踏出半步,距离成公英更近了些,目光灼灼,仿佛要照进对方灵魂深处:“若仅因丞相势大谋深,能征善战,我庞德庞令明,或许会敬服,会畏惧,但绝不会如此心甘情愿,跪地称臣,誓死效忠!”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激昂起来,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终于得以宣泄的情绪:“先生问我为何归降?好!那我今日便告诉先生,真正让我庞德折服,让我心甘情愿弃了那西凉军旅,转投丞相麾下的,并非仅仅是丞相的武功谋略!”

庞德的声音低沉下去,却蕴含着更深沉的力量,他环顾了一下这肃穆而温暖(相较于西凉军营的肃杀)的中军大帐,又仿佛透过帐壁,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先生,你我在西凉多少年了?见惯了些什么?” 他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我们见惯了沙场喋血,袍泽昨日还并肩而战,今日便已马革裹尸,不,更多是曝尸荒野,任由豺狼啃噬!他们的家小呢?失了顶梁柱,顷刻间便家破人亡,冻饿而死,或被豪强欺凌,谁曾管过?士兵的命,在西凉诸将眼中,如同草芥!”

“我们见惯了将领之间,争功诿过,勾心斗角,甚至背后捅刀!今日是盟友,明日便可为一座城池、几百匹战马反目成仇!何曾有过同心协力,共图大业?”

“我们更见惯了马腾将军与韩遂将军!” 庞德提到这两个名字时,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与疏离,“他们时而称兄道弟,时而刀兵相向,分分合合,所为者何?不过西凉一隅之地,不过眼前蝇头小利!何曾有过半分廓清寰宇、安定天下的雄心壮志?跟着他们,今日不知明日事,永远困在这互相倾轧的泥潭之中,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

这一连串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打着成公英的心。因为庞德所说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他亲身经历、感同身受的西凉现实!那种残酷、那种无奈、那种令人窒息的无望感,早已深深刻入他的骨髓。

说到这里,庞德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端坐主位、静默倾听的简宇,眼神中瞬间充满了由衷的敬服与炽热的光芒:

“但是,在丞相这里,不一样!”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新天地般的激动与确信:

“在这里,我看到了士兵的尊严!丞相立下规矩,凡阵亡将士,必妥善收殓安葬,立碑纪念!其家眷,由官府抚恤赡养,子女可入学读书,免遭欺凌!士兵们知道,他们即便战死,家人亦有所依,他们是在为守护自己的家园和未来而战,而非毫无意义地送死!”

“在这里,将领们也会争功,但争的是战场上的斩将夺旗,是运筹帷幄的奇谋妙策!是各凭本事,光明正大!丞相麾下,麹义之傲,徐荣之猛,子龙之忠勇,文则之稳健,还有公达先生、文和先生等谋臣,大家或许性情各异,但皆一心为公,同心协力,共辅丞相成就大业!何曾有如西凉那般龌龊内斗?!”

庞德越说越是激动,他甚至伸手指了指这灯火通明、温暖整洁的中军大帐,又指了指帐外依稀可闻的、规律而充满生机的巡夜脚步声:

“丞相本人,更是与士卒同甘共苦!我亲眼所见,丞相能与最低等的兵卒同锅而食,询问冷暖;能与将领们彻夜商讨军机,毫无架子!他的志向,绝非偏安一隅,而是要扫平群雄,一统天下,结束这乱世,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最后,庞德转向已成公英,目光炯炯,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成公先生!你说,这样的主公,这样的阵营,这样真正将兵将当作人来看待、有着廓清寰宇之壮志明主,如何不让我庞德心服口服,誓死相随?!我庞德并非背弃忠义,而是弃暗投明,寻得了真正值得效忠的明主与大道!”

成公英彻底呆住了。他脸上的挣扎、犹豫、颓废,渐渐被一种巨大的震撼和深沉的思索所取代。庞德那番掷地有声、饱含真情实感的话语,如同醍醐灌顶,又似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炽烈阳光,猛地照进了他那已被失败、绝望和迷茫充斥的心田。

他僵立在那里,仿佛化作了一尊泥塑木雕,唯有胸膛内心脏狂跳的震动,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庞德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与他这大半生在西凉军中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悟严丝合缝地重叠、印证!

那些曝尸荒野、无人收殓的同袍;那些一夜之间失去顶梁柱、旋即家破人亡的军属凄厉哭喊;马腾、韩遂表面称兄道弟、背后互相捅刀的虚伪与狭隘;为了蝇头小利便可掀起战端、视人命如草芥的短视与残忍;还有那永无休止的内斗倾轧,让人身心俱疲、看不到丝毫希望与光明的窒息感……这一切,都是他亲身经历、深陷其中却又无力改变的冰冷现实!

而反观简宇这里……

士兵的尊严,阵亡后的抚恤,家眷的保障……将领间的和睦与堂堂正正的竞争……与士卒同甘共苦的统帅……以及那“扫平群雄,一统天下,还百姓太平”的恢弘志向!

这鲜明的对比,如同冰与火,天堂与地狱,粗暴地撕裂了成公英过去几十年构建起的认知壁垒。他原本以为,乱世之中,残酷与倾轧才是常态,所谓的仁义道德不过是虚伪的面纱。可如今,庞德的话和眼前这汉军营寨的森严与生气,却活生生地向他展示了另一种可能——一种在乱世中,依然能坚守秩序、尊重生命、追求光明的可能!

成公英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这一次,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心灵冲击和激动!他那双原本死灰、空洞的老眼,此刻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先是剧烈地闪烁、挣扎,继而渐渐焕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悔恨、醒悟、以及……强烈向往的复杂光彩!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庞德,再次聚焦在那位年轻丞相的身上。这一次,他看的不再是简宇的深不可测的智谋,也不是那令人敬畏的威严,而是试图透过那平静的外表,去窥探其内在的格局与胸怀。

他看到的是包容——对他这个刚刚还施展拙劣反间计的敌营谋士的招揽与宽容。

他看到的是气度——面对他之前的威胁与“不识时务”,并未动怒,反而以事实和道理折服。

他看到的是志向——那绝非马腾、韩遂之流可比的、囊括四海、气吞天下的雄心!

“英雄……明主……” 两个沉重的词汇,在成公英的心底轰然回响,如同洪钟大吕,震碎了他最后一丝犹豫和固执。

刹那间,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羞耻感,仿佛都在这巨大的醒悟面前,变得微不足道。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般的决绝与澎湃激情,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喷涌而出!

只见成公英原本佝偻瘫软的身躯,猛地挺直!虽然衣衫依旧凌乱,须发依旧花白,但那股由内而外焕发出的精气神,却已截然不同!他脸上之前的颓废、挫败、算计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郑重、甚至带着几分虔诚的肃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帐内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的空气尽数吸入肺中。然后,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步伐坚定而有力,来到简宇面前约三步之遥。

紧接着,在帐内所有人——简宇、赵云、典韦、夏侯轻衣、张绣,乃至刚刚劝降他的庞德——的注视下,成公英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冠,尽管依旧狼狈,但他的动作却一丝不苟,充满了仪式感。

随后,他双膝一软,不再是之前被迫或无力的瘫跪,而是带着无比的郑重与悔恨,“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倒在地!这一次,他的脊梁是挺直的,头颅却深深地、深深地埋了下去,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叩击声。

再抬头时,成公英已是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肆意流淌,但他眼中闪烁的,不再是绝望,而是悔恨、激动与无比坚定的光芒。

他用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洪亮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宣誓般说道:

“罪臣成公英!愚钝昏聩,有眼无珠!”

“昔日不辨忠奸,助纣为虐,辅佐反贼韩遂、马腾,与丞相天兵对抗,罪该万死!”

“方才更是在丞相面前,妄言狡辩,行拙劣反间之计,甚至……甚至出言不逊,蔑视丞相天威!此等行径,猪狗不如!英……羞愧万分,无地自容!”

他再次重重叩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充满了力量:“然丞相胸怀如海,不念旧恶,更以金石之言,令明将军以切身之感,点醒英这冥顽不灵之人!使英如拨云雾而见青天,方知何为明主,何为大道!”

“今日,英幡然醒悟!愿弃暗投明,洗心革面,效忠丞相麾下,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恳请丞相收留罪臣,给英一个戴罪立功、报效明主之机!英,愿为丞相效死力!”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悔恨与忠诚交织,回荡在寂静的大帐之中,显得格外震撼人心。

端坐于上的简宇,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风化雨,瞬间驱散了帐内最后一丝紧张与对峙的气氛。他立刻从帅椅上站起身,快步走下,来到成公英面前,丝毫没有嫌弃他之前的作为和此刻的狼狈,伸出双手,稳稳地托住了成公英的双臂,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先生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简宇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与诚挚,“往日之事,如过眼云烟,既已醒悟,便不必再提!孤得先生,如旱苗得甘霖,如猛虎添翼翼!何愁马腾、韩遂不破?何愁西凉不定?何愁天下不靖?”

简宇用力握着成公英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从今日起,先生便是孤之股肱,望先生竭尽所能,助孤成就大业!”

感受到简宇手中传来的温暖与力量,听着那毫不介怀、充满信任与期望的话语,成公英心中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知遇之恩和誓死效忠的决心!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与激动的泪水。他反手紧紧握住简宇的手臂,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丞相!英……必竭尽驽钝,鞠躬尽瘁,以报丞相知遇之恩!”

帐内众将,赵云微微颔首,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典韦咧开大嘴,嘿嘿直笑;夏侯轻衣掩口轻笑;张绣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庞德更是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成公英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着成公英真心归附,帐内气氛为之一变。先前隐隐的对峙与算计,此刻已化为一种目标一致的凝聚感。烛火跃动,将众人脸上的光影勾勒得更加分明,也映照出简宇眼中那愈发沉稳自信的光芒。

简宇携着成公英的手臂,引他稍靠近中央的沙盘舆图,目光扫过那代表郿县及周边军势的标记,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开口问道:“成公先生既已弃暗投明,于孤而言,如虎添翼。如今郿县局势,先生最为熟悉,以你之见,当如何行事,可速定马、韩之乱,以安西凉?”

成公英闻言,精神一振。刚刚归降,正是亟需展现价值、建立功勋之时。他深吸一口气,将脑中残存的纷杂思绪彻底压下,目光变得锐利而专注,投向了沙盘上那座代表郿县的微缩城郭。他上前一步,手指精准地点在郿县之上,声音虽因方才激动略显沙哑,却条理清晰,充满了临阵献策的笃定:

“丞相明鉴!”他先是对简宇拱手一礼,随即转向沙盘,语速加快,“马腾、韩遂二人,如今已彻底堕入丞相彀中!丞相此前反间之计,成效卓着!此刻二人虽共处郿县一城,实则已是同床异梦,互相猜忌提防,甚于防虎!”

他的手指在代表马腾军和韩遂军的标记之间划过,仿佛能感受到那无形的裂痕与杀机:“韩遂兵力较弱,新败之后更是惊弓之鸟,对马腾忌惮极深。而马腾自恃势大,对韩遂亦存吞并之心,只是碍于丞相大军在外,暂未彻底撕破脸皮罢了。”

成公英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看向简宇:“此正是天赐良机!英既已归顺,韩遂军中尚不知情。英可假意逃回,或遣心腹密信于韩遂,声称已探得丞相虚实,或谎称丞相因东线有事,急于退兵,故而愿与其‘合作’,共击马腾!”

他越说越是顺畅,思路清晰:“英可向韩遂建言,请其放开我军入城通道,假意邀我军入城‘助战’,实则与我军里应外合,共击马腾!韩遂如今困守孤城,外无强援,内遭马腾挤压,见此‘良机’,必如久旱逢甘霖,深信不疑!即便有所疑虑,在巨大利益和生存压力下,也定会铤而走险!”

“只要我军精锐能顺利进入郿县,”成公英的手掌猛地一握,做出一个合围的动作,“便可依计行事!先联合韩遂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攻马腾所部!马腾猝不及防,必遭重创!待其势衰,我军再趁乱调转兵锋,顺势解决已是强弩之末的韩遂!如此,郿县可一鼓而下,马、韩二贼,可一网成擒!大局定矣!”

成公英说完,微微喘息,目光灼灼地看向简宇,等待着他的决断。这套计划,充分利用了他对韩遂心理的把握和当前郿县内部分裂的现状,堪称狠辣果决,若能成功,确能以最小代价平定祸乱。

简宇负手立于沙盘前,静静聆听着成公英的谋划,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指尖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显示着他正在深思。片刻后,他缓缓点头,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赞许:“先生此计,深合兵贵神速、攻心为上之要义。利用韩遂之疑与惧,引我军入城,中心开花,确是妙招。马腾、韩遂既已中计分裂,正当以此雷霆手段,一举荡平!”

他目光扫过赵云、典韦等人,见诸将亦微微颔首,显然认同此计的可行性。正当简宇准备就此计略进行更详细部署之时——

“报——”帐外传来亲卫的通传声,“军师荀攸求见!”

“哦?公达来了?快请!”简宇眉头微挑,朗声道。

帐帘掀开,一人缓步而入。只见此人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目光沉静如水,透着一股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智慧与从容。他身着青色文士袍,步履从容,正是简宇麾下重要谋士,荀攸荀公达。

荀攸进入帐内,先是对端坐的简宇躬身行礼:“攸,参见丞相。” 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公达不必多礼,来得正好。”简宇抬手虚扶,脸上带着笑意,“我等正与成公先生商议平定郿县之策。”

荀攸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帐内众人,在刚刚归降、神色尚带一丝激动的成公英脸上略一停留,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转向简宇,从容开口道:“丞相,攸在帐外略听一二。成公先生里应外合、中心开花之策,确是当前破敌良方,可速定郿县。”

他话锋微微一顿,清癯的脸上露出一抹深邃的笑意,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然,攸有一愚见,或可在此计之上,略作补充。或许……能让那马腾、韩遂二贼,在覆灭之前,彼此消耗更多实力,更进一步削弱西凉军潜在之反抗力量,为我军日后彻底平定西凉,扫清更多障碍。亦可令丞相此番平定之功,更显摧枯拉朽之势,震慑四方不臣之心。”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刚献计、自信满满的成公英,都瞬间聚焦在了这位以奇谋密策着称的谋士身上。正是:

设局欲收双雄命,帐外忽传补计人。

欲知荀攸将出何策,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