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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满伯宁说降徐晃(2 / 2)

张绣之所以下令不追,原因有几方面:一是徐晃断后,难以迅速突破;二是杨奉、韩暹已丧胆,不足为虑,白波军主力已溃;三是此地已离其预设伏击圈较远,盲目追击恐有埋伏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四是经过连番激战,士卒疲惫,需要休整。

徐晃见对方止步,微微一笑,在马上抱拳:“张将军,华将军,诸位,承让了!告辞!”

说完,他不再多言,调转马头,不疾不徐地向着杨奉等人消失的方向行去,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份从容镇定,仿佛不是刚从千军万马中脱身,而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西凉军众将看着徐晃远去的背影,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华雄骂骂咧咧地收起刀,张济、樊稠下令打扫战场,主要是收缴旗帜兵器和胡才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这场一波三折的遭遇战,终于以胡才毙命、白波军彻底溃散、徐晃掩护杨奉韩暹脱身、双方各自罢兵而告终。

自此之后,双方陷入了僵持,但这种局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时值仲春,长安城却无半分暖意。连年的战乱、饥荒与权谋倾轧,如同厚重的阴云,笼罩着这座昔日繁华无比的帝都。城墙斑驳,护城河水浑浊不堪,就连朱雀大街两侧的槐柳,也显得无精打采,枝头才冒出的些许新绿,也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尘土。

然而,这一日,长安城的气氛却有些不同。清晨时分,便有执金吾麾下的兵士净街开道,驱散闲杂人等。未到午时,大门缓缓洞开,天子仪仗卤簿赫然陈列于城门之外!龙旗九旒,鸾辂玉轪,黄钺金瓜,在略显苍白的春日阳光下,闪烁着庄重而略显压抑的光芒。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虽衣冠楚楚,却大多面带忧色,或垂首低眉,或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与期待。

端坐于銮驾之上的,正是当今天子刘协。他年岁虽轻,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但眉宇间却已刻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忧虑。脸色有些苍白,身形在宽大的冕服下显得愈发单薄。一双本应清澈的眸子,此刻却深不见底,时而望向北方官道尽头扬起的淡淡烟尘,时而又下意识地扫过身旁那些垂手侍立的公卿大臣,目光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无奈。

他放在膝上的双手,指尖微微蜷缩,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身为天子,他经历过太多的背叛与动荡,每一次权力的更迭,都意味着他命运的又一次飘摇。今日出迎的这位“简丞相”,究竟是能扶保汉室的栋梁,还是又一个即将崛起的权臣?他心中并无答案,唯有强自镇定,维持着天子的威仪。

“来了!丞相大军回来了!” 不知是谁低呼一声,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只见北方官道之上,烟尘渐浓,旋即便见旌旗招展,甲胄鲜明,一队队精锐士卒迈着整齐而沉雄的步伐,由远及近。队伍最前方,一杆巨大的“简”字帅旗迎风猎猎作响,旗下一员大将,金盔金甲,外罩猩红战袍,骑在一匹神骏异常的雪白战马之上,正是刚刚平定豫州、兖州黄巾之乱,凯旋归来的丞相简宇。

简宇年约三旬,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顾盼之间自有威仪。但与寻常武将的粗豪不同,他的眼神深邃而睿智,嘴角常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沉稳干练,气度雍容。他并未因凯旋而显得骄矜,反而神色肃穆,目光扫过前方庄严的天子仪仗和文武百官,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轻轻抬手,身后绵延数里的大军立刻停步,鸦雀无声,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

简宇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亲兵,整理了一下因长途行军而略显风尘的袍服,然后快步走向天子銮驾。在距离銮驾十步之外,他撩袍跪倒,行叩拜大礼,声音清朗而恭敬:

“臣简宇,奉旨征讨不臣,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豫兖黄巾已平。今班师回朝,觐见陛下,愿陛下万岁,金安!”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语气诚恳,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刘协见简宇如此恭谨,心中稍安,连忙在宦官的搀扶下起身,虚扶一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表现的亲热与倚重:“爱卿快快平身!爱卿为国操劳,平定叛乱,功在社稷,辛苦了!朕心甚慰,甚慰啊!”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喜悦和信任:“此番爱卿凯旋,正当重赏,以酬勋劳。只是……” 他话锋一转,脸上适时地露出忧色,“只是眼下白波贼众复起,十万之众逼近京畿,社稷再临危难,朕……朕与朝廷,还需仰仗爱卿之力啊!” 这番话,既是褒奖,也是试探,更是将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了简宇肩上。

简宇闻言,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再次叩首,声音愈发恳切:“陛下言重了!辅国靖难,乃人臣之本分,宇虽驽钝,亦知鞠躬尽瘁之理。些许微劳,何敢妄图禄勋?但求竭尽绵薄,扫清寰宇,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安黎庶于衽席!白波跳梁小丑,宇既回师,定当为陛下分忧,克日平之!”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忠诚,又谦逊地推却了“重赏”的暗示,将重点完全放在了为国分忧、平定叛乱上,显得公忠体国,毫无私心。

刘协仔细观察着简宇的神情,见他目光清澈,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心中那块大石终于稍稍落地,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好!有爱卿此言,朕无忧矣!爱卿真乃朕之肱骨,大汉之栋梁!快快请起,随朕入城!”

“谢陛下!”简宇这才起身,恭敬地侍立一旁。

于是,天子仪仗起驾,简宇率麾下主要将领紧随其后,文武百官簇拥,浩浩荡荡进入长安城。沿途百姓夹道观望,窃窃私语,目光中既有对凯旋之师的敬畏,也有对未来的茫然与期盼。

简宇端坐马上,面色平静,心中却已开始飞速盘算着接下来的局势。他知道,长安的水,远比豫州、兖州要深得多;而白波军,也绝非黄巾余孽那般容易对付。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入城之后,简宇并未耽于应酬,而是以军务紧急为由,婉拒了各种接风宴请,径直回到了位于未央宫东侧的丞相府。

丞相府邸占地广阔,庭院深深,虽不如皇宫奢华,却也气象森严。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石狮肃立,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势。简宇踏入府中,穿过几重院落,径直来到核心区域的正厅。厅内陈设简洁而大气,紫檀木的案几,青铜的灯盏,墙壁上悬挂着疆域图与兵法阵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檀香混合的气息,显得肃穆而务实。

简宇褪下沾染风尘的戎装,换上一身较为轻便的深紫色丞相常服,更显得儒雅沉稳。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几名绝对心腹的侍卫在外警戒,然后对侍立一旁的贴身长史吩咐道:“速去请满宠满伯宁过府一叙,就说有紧急军情相商。”

“诺!”长史领命,快步离去。

不过一刻钟功夫,便听得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随即,帘栊挑起,一人迈步而入。来人正是京兆尹、司隶校尉、实际负责长安城防与司隶军事的满宠,满伯宁。

满宠年约四旬,身材瘦削,面容清癯,颧骨高耸,一双细长的眼睛总是习惯性地微微眯着,但偶尔开阖间,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察人心深处。他穿着一身玄色官袍,腰束革带,步履从容,虽不言不语,却自有一股冷峻威严的气度。他见到简宇,并未因对方是丞相而显得过分谦卑,只是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声音低沉而平稳:“下官满宠,参见丞相。”

“伯宁不必多礼,快请坐。”简宇起身相迎,态度十分客气,亲自引满宠在左下首的坐榻上坐下,自己则回到主位。侍从奉上热茶后,便悄然退下,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简宇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神色凝重:“伯宁,我一路疾行,对京畿局势虽有大略了解,但细节之处,还需你这位坐镇中枢的干臣详加告知。眼下白波军情势究竟如何?我军布防可有难处?”

满宠端起茶杯,并未饮用,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条理清晰地禀报:“回丞相,白波贼首杨奉、韩暹,纠集贼众,号称十万,实际兵力约在七八万之间,目前屯驻于长安以北五十里的渭水北岸,依山扎营,声势不小。”

他顿了顿,继续道:“下官此前,利用贼军骄狂、各部协调不力之弱点,设伏诱敌,侥幸得手数次。贼将李乐、胡才,皆因贪功冒进,中伏身亡。如今贼军虽众,但连折两员头领,锐气已挫。加之其内部,杨奉与韩暹素来不和,号令不一,实为乌合之众。”

说到此处,满宠的语速稍微放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然而,贼军中有一人,丞相应需格外留意。”

“哦?何人?”简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看似随意地问道。

“徐晃,徐公明。”满宠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此人身负万夫不当之勇,更兼沉稳有谋,忠心耿耿。前番几次接战,若非徐晃临危不乱,屡次救主,甚至能与张绣将军战成平手,白波军早已溃散。可以说,如今白波军尚能维持阵势,徐晃当居首功。此人……实乃心腹大患,亦可能是破局关键。”

简宇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极有规律的“笃笃”声。他眼中光芒闪烁,显然在飞速思考。满宠汇报的情况,与他沿途收集的情报以及自己的判断基本吻合。白波军看似势大,实则外强中干,其核心问题在于内部矛盾和过度依赖徐晃这唯一的支柱。

片刻沉默后,简宇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满宠,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伯宁调度有方,以寡敌众,连挫贼锋,更将敌我形势剖析得如此透彻,真乃国士之才!宇深感佩服。”

满宠微微欠身:“丞相过誉,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简宇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司隶地区地图前,目光落在标注着白波军大营的位置,沉吟道:“伯宁方才所言,深得我心。白波军士卒虽众,其实难用,犹如一盘散沙。之所以还能凝聚不散,全赖徐公明这根‘定海神针’。若这根‘针’……” 他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满宠,接着道:“若能为我所用,或至少使其不再为杨奉、韩暹效力,则白波十万之众,不攻自破,甚至可反为我军助力。”

满宠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立刻明白了简宇的意图。他放下茶杯,也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与简宇并肩而立,低声道:“丞相之意是……策反徐晃?”

“正是!”简宇斩钉截铁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徐公明这等良将,屈身于贼寇之中,实乃明珠蒙尘。若能晓以大义,陈明利害,未必不能使其幡然醒悟,弃暗投明。只是……” 他看向满宠:“此事非同小可,需得一胆大心细、能言善辩且熟知徐晃性情之人,方可胜任。不知伯宁可有合适人选?或有何良策?”

满宠几乎没有犹豫,他迎上简宇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充满自信:“丞相,下官不才,愿往一行。”

“哦?”简宇虽然心中已有此意,但见满宠主动请缨,还是略显“惊讶”,“伯宁乃京兆尹,身系长安城防重任,岂可轻身犯险?”

满宠淡然一笑,那笑容在他清癯的脸上显得格外深刻:“丞相,下官与徐晃,曾有一面之缘。虽交谈不深,但观其言行,乃重信义、明是非之人,非杨奉、韩暹等碌碌之辈可比。如今其主昏庸,势穷力孤,正是说其来降之良机。下官若扮作寻常小卒,混入其营,伺机进言,陈说丞相求贤若渴之心,剖析天下大势与白波必败之局,或可动其心志。纵使不成,下官亦有自保之策,不致误了大事。”

他这番话,既分析了可行性,又表明了决心,更考虑到了失败的风险,思虑极为周详。

简宇看着满宠那坚定而自信的眼神,心中大喜。他深知满宠之能,此人不仅善于理政治军,更兼有胆有识,善于权谋机变,由他前去策反徐晃,确是上上之选。

“好!”简宇重重一拍案几,脸上露出畅快之色,“伯宁既有此胆略与把握,此事便托付于你!需要何种协助,尽管开口!若能说得徐公明来归,伯宁当记首功!平定白波,指日可待!”

满宠躬身道:“必不负丞相重托。”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厅内的烛火微微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一场关乎长安安危、决定白波军命运的隐秘行动,就在这丞相府的深夜密谈中,悄然定策。窗外,长安城的夜色正浓,而一场新的风云,已然开始酝酿。

翌日清晨,长安城尚笼罩在薄薄的晨曦与未散的寒意中,丞相府前已是旌旗招展,甲胄铿锵。简宇一身戎装,并未穿戴过于华丽的明光铠,而是一套做工精良、便于行动的玄色鱼鳞细甲,外罩一件深青色战袍,显得干练而沉稳。他目光扫过面前整装待发的将领和精锐士卒,声音清朗而有力:

“刘晔、荀攸、管亥听令!”

“末将(臣)在!”三人踏前一步,躬身领命。

“长安乃国之根本,安危系于一线。我率军北上期间,城防及一应军政事务,由你三人共同商议决断,刘晔为主,荀攸为辅,管亥负责城防具体事宜。务必谨慎小心,确保京师万无一失!”

“谨遵丞相之命!必不负重托!”三人齐声应诺,神色肃然。刘晔眼中闪烁着智谋之光,荀攸沉稳持重,管亥则摩拳擦掌,保证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长安城。

简宇点了点头,又看向身旁一身轻甲、英姿飒爽的张宁,以及早已换上一身普通士卒号衣、低调混在亲兵队伍中的满宠,沉声道:“出发!”

号角长鸣,战鼓擂响。简宇亲率八万精锐,汇同张宁麾下部分黄巾旧部改编的精锐,浩浩荡荡开出长安北门,沿着宽阔的官道,向北疾行。队伍中,一辆看似普通的辎重马车内,坐着扮作文吏的满宠,他闭目养神,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即将执行的计划。

大军行进速度极快,军纪严明,沿途并未过多扰民。两日后,前锋已抵达张绣、华雄驻军的大营。

简宇的中军抵达时,张绣、华雄早已率众将出营十里相迎。见到简宇的帅旗,两人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末将张绣(华雄),恭迎丞相!”

“二位将军辛苦了,快快请起。”简宇下马,亲手扶起二人。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张绣和华雄,见两人虽风尘仆仆,但精神尚可,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躁。

进入中军大帐,分主次坐定后,简宇没有过多寒暄,直接问道:“师弟,华将军,眼下白波军情势如何?我军士气怎样?”

张绣叹了口气,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回丞相,贼军势大,虽经满府君此前几次打击,折了李乐、胡才,但主力尚存,仍有七八万之众,依山傍水扎营,连绵十数里,防御颇为严密。近日来,末将与华将军多次率军挑战,虽有小胜,斩获些许首级,但皆如隔靴搔痒,难以撼动其根本。那杨奉、韩暹学乖了,轻易不再出战,只是固守。”

华雄按捺不住,说道:“丞相!最可气的是那徐晃!每次我军稍有优势,那徐晃便率精锐杀出,此人武艺高强,用兵沉稳,极难对付!末将……末将曾与他交手,也占不到丝毫便宜!有他在,白波军就像个缩进壳里的乌龟,打又打不烂,撤又撤不快,实在憋屈!”

帐中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言谈间对徐晃的忌惮之情溢于言表。

简宇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帅案,脸上并无忧色,反而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他等众人说完,才缓缓开口道:“诸位将军浴血奋战,保境安民,辛苦了。白波军情,我已尽知。那徐公明,确是一员难得的虎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转为坚定和自信:“不过,诸位不必过分忧虑。那杨奉、韩暹,碌碌庸才,纵有十万之众,不过土鸡瓦狗。至于徐晃……”

只见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自有办法,或可令其不为杨奉所用,甚至……反为我军助力。”

“哦?”张绣和华雄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和疑惑。华雄性子急,忍不住问道:“丞相有何妙计?那徐晃对杨奉似乎颇为忠心,如何能令他倒戈?”

简宇微微一笑,却卖了个关子:“天机不可泄露。诸位只需整顿兵马,养精蓄锐,随时听候调遣。破敌之日,不远矣!”

见简宇如此胸有成竹,张绣、华雄等人虽心中好奇,却也安心了不少,齐声应道:“末将遵命!”

是夜,月黑风高,乌云遮住了星月之光,只有军营中的篝火在黑暗中摇曳,映照着巡逻士卒警惕的面庞和冰冷的兵刃。三更时分,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简宇大营,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向着北方白波军大营的方向潜行而去。正是扮作小卒的满宠。他身形瘦削,动作敏捷,对潜行匿踪之术极为精通,一路避开明哨暗岗,竟如入无人之境。

白波军大营,虽号称十万,但营盘扎得颇为杂乱,岗哨设置也远不如简宇军严谨。中军区域稍好,但依旧可见松懈之态。其中一座较大的营帐内,烛火通明。

徐晃并未安寝。他卸去了大部分甲胄,只穿着内衬的软甲,外罩一件寻常的战袍,正坐在案前,就着昏黄的烛光,擦拭着他那柄心爱的开山大斧。斧刃上,昨日战斗留下的血迹早已清理干净,在烛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

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眉头微蹙,似乎心事重重。连日来的战事,虽未让这位勇将身体疲惫,但近来杨奉的猜忌、韩暹的掣肘、以及大军前途的渺茫,都像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他深知,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或许能暂时维持局面,但长久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何去何从?这位忠义之士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帐外传来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徐晃耳朵微动,立刻警觉起来,握紧了斧柄,沉声喝道:“何人?”

帐帘被轻轻挑起,一个穿着白波军普通士卒号衣、低着头的人影闪了进来,随即迅速将帐帘掩好。来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癯而熟悉的面容,对着徐晃微微一笑,拱手一揖,动作从容不迫:

“故人别来无恙乎?”

徐晃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失声道:“你……你是……山阳满伯宁?何以至此!” 他简直不敢相信,负责长安防务、位高权重的京兆尹满宠,竟然会孤身一人,穿着敌军的号衣,出现在自己的帅帐之中!这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

满宠直起身,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来拜访一位老朋友:“公明兄勿惊。某现在简丞相麾下效力。前日于军中,闻得故人在此,心中挂念,且有一番肺腑之言,不得不吐,故特冒死而来,望兄台勿怪。”

徐晃闻言,心中更是波澜起伏。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震惊,目光复杂地看了满宠片刻,终于缓缓放下手中的大斧,伸手示意道:“伯宁兄请坐。” 他亲自为满宠搬来一个马扎,自己则回到主位坐下,烛光映照着他刚毅而此刻略显困惑的脸庞:“不知伯宁兄冒此奇险,前来见晃,所为何意?”

满宠坦然坐下,目光直视徐晃,开门见山,语气诚恳:“公明兄之勇略,世所罕有,万夫不当。宠在长安,亦闻兄台与张绣将军之战,平分秋色,令人叹服。然……”

只听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兄台如此大才,奈何屈身于杨奉、韩暹此等碌碌无为之徒?彼等目光短浅,内斗不休,非成事之主。纵有十万之众,不过乌合之众,终难逃败亡之局。兄台难道愿随他们一同玉石俱焚吗?”

徐晃沉默不语,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满宠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忧虑。

满宠继续道:“简丞相当世英雄,雄才大略,更兼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前番闻兄台之勇,赞叹不已,常言‘若得徐公明,胜得十万兵’,心中十分敬爱。故此次出征,丞相不忍与兄台这等健将决死相拼,徒增伤亡,特遣宠前来,冒死奉邀。望兄台明察时势,弃暗投明,与我等共扶汉室,成就一番不朽功业,岂不胜过在此与贼寇为伍,蹉跎岁月?”

帐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一丝轻微的噼啪声。徐晃低着头,眉头紧锁,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满宠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信任。

良久,徐晃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无奈与决绝交织的复杂神色:“伯宁兄所言,句句在理,晃……岂能不知?吾固知杨奉、韩暹非立业之人,目光短浅,难成气候。奈何……奈何晃受其收留之恩,虽知非明主,但从之久矣,一时……不忍相舍背弃啊。” 这番话,道尽了他身为武将的忠义与现实的矛盾,充满了苦涩。

满宠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正色道:“公明兄重情重义,宠深感敬佩。然,岂不闻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因小义交臂失之,坐待败亡,此非智者所为,亦非真丈夫也!昔日微子去殷,韩信归汉,皆弃暗投明,方成青史之名。兄台一身本事,当用于安邦定国,岂可为一时的私恩小义所困,而误了平生抱负与天下大义?”

这一番话,引经据典,既肯定了徐晃的义气,又指出了更高的“大义”所在,可谓掷地有声。

徐晃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中之前的迷茫和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决断!他站起身,对着满宠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伯宁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令晃茅塞顿开!晃……愿从公言!只是……”

他顿了顿,说道:“晃若离去,当光明正大,不愿行那偷袭暗杀之事。”

满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起身还礼,眼中满是敬佩:“公明兄真义士也!宠岂会让兄台行不义之举?兄台能明大义,来归丞相,便是大功一件!何需那等龌龊进见之礼?丞相求的是兄台之才,之心,而非区区首级!”

徐晃闻言,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既如此,事不宜迟!晃这就召集愿随我同去的亲信部曲,连夜随伯宁兄投奔简丞相!”

“好!”满宠抚掌笑道。

徐晃当即唤来几名绝对心腹的校尉,低声吩咐下去。不过一刻钟功夫,数十名精锐骑兵已悄然集结在帐外,人人轻装简从,鸦雀无声,显然都是徐晃一手带出来的死士。徐晃换上全副甲胄,提起开山大斧,对满宠点了点头。一行人趁着夜色深沉,营中巡逻松懈,由满宠引路,徐晃压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白波军大营,向着简宇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天色微明,晨曦初露。徐晃一行人马快,来到一处山林,已接近简宇军控制的地界。然而,就在此时,后方突然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喊杀声!

“徐晃反贼休走!”

“背主之徒,纳命来!”

只见杨奉亲率千余精锐骑兵,怒气冲冲地追赶而来!原来,徐晃率部离开不久,便有与其不睦的杨奉、韩暹亲信察觉异常,立刻报告了杨奉。杨奉闻听徐晃竟然连夜出走,投奔简宇,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他既惊且怒,惊的是徐晃离去等于折断了白波军的脊梁,怒的是徐晃“背信弃义”!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点起最精锐的亲兵骑兵,便疯狂追来,誓要将徐晃擒回或是斩杀!

徐晃见追兵已近,眉头一皱,对满宠道:“伯宁兄先走,我来断后!”

满宠却异常镇定,微笑道:“公明兄勿忧,丞相早有安排。”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巨响,声震四野!紧接着,仿佛约好了一般,山上山下,瞬间火把齐明,将黎明前的黑暗驱散得无影无踪!无数旌旗从山林中竖起,迎风招展,正是简宇军的旗帜!

早已埋伏多时的简宇军伏兵四出!左边张绣、赵云、张燕,右边华雄、徐荣、波才,各率精锐骑兵从侧翼杀出,截断了杨奉追兵的退路和两翼!正前方,简宇与吕布、许褚、典韦等大将亲自率领中军主力,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杨奉这千余人马包围得水泄不通!

简宇金甲红袍,骑在白马之上,立于帅旗之下,轩辕剑直指杨奉,声如洪钟:“杨奉!我在此等候多时矣!汝已中我之计,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杨奉突遭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他环顾四周,只见四面八方都是敌军,火光映照下刀枪如林,箭矢如雨,己方已陷入绝境!他原本的怒火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他急得团团转,想要突围,但四面八方都是铜墙铁壁,哪里还有生路?正是:

算尽玄机布网罗,孤军陷阵可悲歌。

欲知杨奉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