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随着黄祖一声令下,埋伏在山上的荆州援军将早已备好的巨石、滚木给尽数推下!霎时间,乱石如雨,轰隆隆砸将下来!与此同时,埋伏在树林中的弓弩手万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带着死亡的尖啸,从黑暗中激射而出!黄祖也率领援军返身杀回!
孙坚猝不及防!他正处在伏击圈的中心!一块巨石呼啸而下,正中其坐骑!战马惨嘶一声,轰然倒地,将孙坚甩落马下!几乎在同一时刻,数支利箭破空而来,一支穿透了他的肩甲,一支射中大腿,最致命的一支,竟从侧面射穿了他的太阳穴!
“呃啊——!”孙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便觉眼前一黑,剧痛瞬间吞噬了所有意识。这位叱咤风云的“江东猛虎”,连敌人的面都没看清,便脑浆迸裂,当场毙命,寿止三十七岁。
“主公!!”紧随其后的亲兵目睹此景,魂飞魄散,惊呼声凄厉无比。主帅骤然阵亡,群龙无首,加上身处绝地,遭到迎头痛击,三千骑兵顿时大乱,自相践踏,死伤惨重。黄祖伏兵与援军尽出,趁势掩杀,将这三千精锐几乎屠戮殆尽。
黄祖见孙坚已死,孙军先锋覆灭,心中狂喜,立刻下令放起连珠号炮。只听“咻——嘭!咻——嘭!”数声巨响,绚烂的火光在夜空中炸开,信号传出数十里外。
襄阳城头,文聘、蒯越、蔡瑁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信号,知计已成,立刻下令打开城门,率领养精蓄锐已久的主力部队,如潮水般杀出,直扑群龙无首、陷入混乱的孙坚大营!
孙策、程普、韩当正在营中焦虑等待孙坚消息,忽闻岘山方向杀声震天,接着又见襄阳城门大开,敌军主力杀出,心知大事不妙!还未等他们做出反应,大营已因敌军突袭而陷入一片混乱!
“少将军!大事不好!速退!”程普、韩当经验丰富,心知已中敌人奸计,败局已定,眼下唯一要务是保住孙策性命!二人拼死护住惊慌失措、悲愤交加的孙策,集结部分亲信部队,且战且退。
水军黄盖听得岸上喊杀震天,知陆营有变,急忙率水军登岸来救,正遇上从城中杀出的文聘。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大战一场,但局势已乱,各自无法取胜,只得各自引军退走。
混战之中,黄祖企图截杀孙策,却被满腔悲愤的程普拦住。程普双眼血红,状若疯虎,铁脊矛使得如同狂风暴雨,不到数合,一矛刺中黄祖肩膀,将其挑落马下,生擒活捉。然而,擒获一将,已无法挽回整个战局的崩溃。
这一场混战,直杀到天色微明,方才渐渐平息。孙坚大军死的死,散的散,伤亡极其惨重。刘表军见好就收,黄祖虽被擒,但击溃孙坚主力的战略目标已然达成,退回襄阳城中。
旷野上,只留下遍地尸骸、折断的兵器和燃烧的营寨,一片狼藉。
汉水北岸,孙坚军残存的营寨一片狼藉,焦黑的木桩、散落的兵器和尚未干涸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惨烈的溃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气味,伤兵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更添几分凄凉。
孙策在程普、韩当、黄盖等将领的拼死护卫下,带着少数残兵败将,仓皇退至此处,与黄盖的水军会合。少年将军此刻甲胄残破,满脸烟尘,那双原本英气勃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惊魂未定和深深的焦虑。他不断向岘山方向眺望,期盼着父亲的身影能突然出现。
“少将军!少将军!”一骑浑身是血的哨探踉跄着冲入营门,滚鞍下马,扑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完了!全完了!主公……主公他……”
孙策心头猛地一沉,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哨探的衣襟,声音颤抖:“父亲怎么了?!快说!”
哨探涕泪交加,泣不成声:“主公……主公中了埋伏,在岘山……被乱箭射死……尸首……尸首已被刘表军抢抬入城去了!”
“轰——!”
如同晴天霹雳,孙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程普、韩当连忙上前扶住。
“父亲——!”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从孙策喉中迸发出来,他猛地推开程普,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地上的泥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血污,汹涌而下。那个如山岳般巍峨、如猛虎般骁勇的父亲,那个他从小仰望、立志追随的英雄,竟然就这样……就这样尸骨无存地战死异乡?
“主公——!”程普、韩当、黄盖等一众老将,此刻也再也抑制不住悲痛,纷纷跪倒在地,放声痛哭。他们追随孙坚南征北战,情同手足,如今主帅惨死,如何不肝肠寸断?残存的将士们见少主和将军们如此,想起孙坚平日恩义,也无不悲从中来,整个汉水岸边,顿时被一片绝望的痛哭声所笼罩。江水呜咽,仿佛也在为这位陨落的将星哀悼。
良久,孙策才在众人的劝慰下,勉强止住悲声。他抬起头,眼中已不再是少年的彷徨,而是被巨大的悲痛和仇恨淬炼出的坚毅与血红。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父尸尚在敌手,未能入土为安,我等岂能苟且回乡?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然……眼下该如何是好?”
老将程普强忍悲痛,抹去眼泪,沉声道:“少将军节哀!今虽新败,但军心不可散。眼下活捉黄祖在此,或可以此为筹码。”他指着被捆缚在一旁、面色灰败的黄祖:“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入襄阳城与刘表面谈,用黄祖换回主公尸首,令主公得以归葬故土,方是当务之急!”
程普话音刚落,军吏桓阶应声出列。他年约三旬,面容儒雅,眼神沉稳,拱手道:“少将军,程公所言极是。阶与刘表有旧,愿冒死入城为使,陈说利害,力求换回主公尸首!”
孙策看着桓阶,此刻他已无暇权衡其他,只要能迎回父亲尸身,任何方法都值得一试。他用力点头,声音沙哑:“有劳桓先生!务必……务必迎回我父!”他眼中满是恳求与期望。
桓阶深深一揖:“阶必竭尽全力,不负所托!”随即,他整理衣冠,带着几名随从,乘一小舟,渡江前往襄阳城。
襄阳州牧府内,气氛却与汉水岸边的悲怆截然不同。刘表端坐主位,虽面带倦容,但眉宇间难掩得意与轻松。蒯良、蒯越、文聘、蔡瑁等文武分列左右。
桓阶被引入,恭敬施礼,不卑不亢地说明来意:“景升公明鉴,今孙将军不幸殒命,两军士卒死伤枕藉,实乃苍生之劫。今我营中擒得黄祖将军,愿以此交换孙将军尸首,令其归葬故里,两家罢兵休战,以免再生灵涂炭。望景升公念在旧谊,予以成全。”
刘表抚须沉吟,故作悲悯状:“文台兄英雄一世,落得如此下场,实令人扼腕。其尸身,吾已命人用上好棺木盛殓。罢兵息战,亦是吾之所愿。如此,便依汝言,速将黄祖送回,吾即遣人送还文台灵柩,两家各自罢兵,永结盟好。”
桓阶闻言,心中稍定,正要拜谢。
突然,阶下蒯良闪身而出,厉声道:“不可!主公,此议万万不可!”
刘表故作惊讶:“子柔有何高见?”
蒯良目光锐利,扫过桓阶,对刘表拱手道:“主公!孙坚虽死,其子孙策年少有为,程普、韩当、黄盖皆百战之将!今其新败,正处虚弱,犹如困龙浅滩,猛虎失爪!此乃天赐良机,一举歼灭江东余孽,永绝后患之时!若还其尸,罢其兵,纵虎归山,待其休养生息,重整旗鼓,他日必成我心腹大患!岂能因一黄祖而误此千秋基业?请主公三思!”
桓阶心中大惊,急看向刘表。
刘表面露为难之色,叹息道:“子柔之言,虽是为荆州长远计……然,黄祖乃是吾心腹之交,岂能见死不救也?若行此不义之事,天下人将如何看我刘景升?吾意已决,勿复多言!”他摆手制止了还想劝说的蒯良,对桓阶道:“桓先生请回,告知孙伯符,依约而行。”
蒯良愤然拂袖,不再言语。这番对话,看似刘表重情义、蒯良重功利,实则是二人早已商量好的一出双簧,意在麻痹孙策,让其相信刘表真的会遵守约定罢兵。
桓阶虽觉蒯良之言刺耳,但见刘表坚持换人,便也放下心来,拜谢离去。他哪里知道,他转身离开后,刘表与蒯良对视一眼,眼中闪过的是计谋得逞的冷笑。
翌日,汉水岸边,约定地点。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一般。
孙策全军缟素,一片素白。孙策本人身着重孝,跪在江边,眼睛红肿,死死盯着对岸。程普、韩当、黄盖等将领按剑而立,面色沉痛而警惕。军士们押着被缚的黄祖,立于阵前。
对岸,襄阳城门开启,一队人马护送着一具厚重的棺椁,缓缓行来。为首一员将领,正是文聘。双方在江边相隔百步对峙。
文聘高声道:“孙少将军,黄祖在此,可先行放回!我主信守承诺,即刻奉还孙破虏灵柩!”
孙策示意放人。军士解开黄祖束缚,黄祖如蒙大赦,踉跄着跑向对岸。文聘见黄祖安全过河,一挥手,几名军士将棺椁抬到江边空地,然后迅速后退。
孙策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带着程普、韩当等数十骑,飞奔至棺椁前。孙策扑到棺前,抚摸着冰冷的棺木,放声痛哭:“父亲!不孝儿接您回家了!”程普等人亦跪地痛哭,悲伤的气氛弥漫江岸。
然而,就在江东军全军沉浸在迎回主帅尸骨的巨大悲痛与稍稍放松之际——
异变陡生!
“咚!咚!咚!”襄阳城头,突然战鼓雷动!声音急促而猛烈,如同催命符咒!
紧接着,襄阳城门大开!文聘率领的原本护送灵柩的部队,突然转身,刀剑出鞘,杀气腾腾地反扑回来!与此同时,汉水上游和下游,骤然杀出无数荆州伏兵!左边蔡瑁,右边蒯越,各率精锐,帆樯如云,战鼓喧天,从水陆两路,如同铁钳般向尚在江边、阵型散乱的江东军残部合围而来!
“不好!我们中计了!”程普第一个反应过来,老将经验让他瞬间明白了一切,他猛地拉起还在痛哭的孙策,“少将军快走!刘表老儿背信弃义!”
孙策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只见四面八方都是敌军旗帜,喊杀声震天动地!他年轻的脸上瞬间充满了被欺骗的巨大愤怒和绝望!原来,所谓的换尸罢兵,根本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刘表的目标,是要将他们这支江东最后的血脉,彻底歼灭在汉水岸边!
“刘表!奸贼!我誓杀汝——!”孙策仰天狂吼,声音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但眼下,他们已陷入重围,归路被断,军心涣散,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绝境!正是:
景升诈施缓兵计,伯符困守汉水滨。
欲知孙策等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