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方腊握着刀的手猛地一紧,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与错愕,“他……他为何要助我?”
“因为宋廷与燕云已成死敌。”吕师囊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真定、太原的血仇,让范正鸿彻底与宋廷决裂。但他腹背受敌,无力同时应对金国与宋廷,便想借我们的手,在江南搅动风云,牵制宋廷兵力,为燕云争取喘息之机。”
他看着方腊震惊的面容,继续说道:“首领,范正鸿是把我们当成了咬宋廷的狗啊!他给我们军械,是让我们替他咬人,替他流血牺牲。一旦我们失去利用价值,或是想要脱离他的掌控,他随时会断了我们的军械供给,甚至可能反过来对付我们!”
方腊沉默了,手中的环首刀仿佛变得沉重无比,几乎要握不住。他虽出身草莽,却也明白吕师囊所言非虚。燕云的援助背后,藏着如此深的心机与算计,让他心中一阵发凉,仿佛从头顶浇下一盆冰水。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方腊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向吕师囊,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难道要拒绝这批军械?”
吕师囊苦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不能拒。首领,我们没有选择。”
他走到案前,指着桌上的军械清单,那上面罗列的数字,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我们缺军械,缺与宋廷抗衡的资本。没有燕云的援助,起义就是死路一条。宋廷视我们为反贼,必欲除之而后快;燕云虽利用我们,却能给我们活下去、战斗下去的希望。这是毒药,但也是解药。”
“可我们就甘心当他范正鸿的狗?”方腊咬牙问道,眼中满是血丝,像一头被困住的猛虎。
“不甘心,却不得不低头。”吕师囊语气沉重,却透着一股钢铁般的坚韧,“眼下,我们只能先借着燕云的军械,打下江南的基业。等我们站稳脚跟,拥有足够的兵力与实力,届时再与燕云谈条件,或是摆脱他的控制,也未必不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与窗外夜色中的刀锋相映:“范正鸿想让我们当狗咬人,我们便先顺着他的意。但首领,您要记住,我们不是任人摆布的狗,而是伺机反噬的狼!眼下暂且隐忍,积蓄力量,待日后羽翼丰满,谁是谁的棋子,还未可知!”
方腊沉默良久,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吕师囊坚毅的眼神,又看了看院中那些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兄,他知道吕师囊说得对,他们没有退路。宋廷的压迫让他们走投无路,燕云的援助虽是利用,却也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好!”方腊猛地握紧手中的环首刀,刀锋直指屋顶,眼中重新燃起怒火与决绝,“就按你说的办!接受燕云的援助,遵守他的条件,先拿下江南再说!”
他看向吕师囊,沉声道:“你即刻去安排,清点好首批军械,让兄弟们熟悉兵器。另外,密切监视那些燕云派来的匠人,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还有,告诉沈万山,就说我方腊答应他的所有条件,后续的军械,我等着他的消息!”
“遵令!”吕师囊拱手应道,声音沉稳有力。
走出偏厢,夜色更浓了,寒意刺骨。吕师囊抬头望向北方,那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他知道,从接受这批军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与燕云绑在了一起,卷入了一场波及天下、远比想象中更加凶险的纷争。范正鸿的算盘打得精妙,而他们,只能在这场以天下为棋盘的博弈中,小心翼翼地前行,既要借着燕云的力量对抗宋廷,又要时刻提防背后可能到来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