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范正鸿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吕先生,司将军,江南近来如此多盗匪,为何官府坐视不管?莫非是兵力不足?”
吕师囊放下酒杯,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江南各州府的官军,大多贪生怕死,平日里欺压百姓还行,遇到凶悍的盗匪,便吓得缩在城里不敢出来。我等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自己组建护卫队。”
司行方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那些官军,根本不值一提。若是让我领兵,不出三个月,定能将江南的盗匪一扫而空!”
范正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司将军果然勇猛。只是,组建护卫队,操练兵马,并非一日之功。二位此次采购如此多的兵甲马匹,怕是要花费不少心思吧?”
吕师囊笑道:“为了保护商队安全,花费再多心思也值得。殿下放心,我等只是生意人,只求安稳发财,绝不会惹是生非。”
范正鸿端起酒杯,与二人碰了一下:“好,本王相信二位的诚意。希望咱们的合作,能够长久愉快。”
宴罢,吕师囊与司行方告辞离去。回到驿馆,司行方忍不住问道:“吕先生,你觉得范正鸿可信吗?他会不会已经察觉了咱们的真实目的?”
吕师囊坐在桌边,眉头微皱:“范正鸿心思深沉,绝非等闲之辈。他恐怕已经有所怀疑,但他需要粮食,咱们需要兵甲马匹,彼此各取所需,他暂时不会为难咱们。只要咱们小心行事,按照约定完成交易,拿到足够的兵甲马匹,就算他察觉了,也为时已晚。”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司行方问道。
“继续按照约定,运送粮食和特产到幽州,尽快拿到剩余的兵甲马匹。”吕师囊沉声道,“同时,派人回江南禀报教主,告知交易进展顺利,让教主做好起兵的准备。一旦兵甲马匹全部到位,便是咱们大业开启之日!”
司行方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而在燕王宫内,范正鸿正与赵持盈、闻焕章、朱武等人商议。
“王爷,根据咱们派去江南的探子回报,方腊近期一直在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各地教众也在暗中集结,看样子,起兵之日不远了。”闻焕章汇报道。
范正鸿面色凝重:“果然如此。方腊野心不小,一旦起兵,江南必乱。朝廷若是应对不力,天下恐怕会陷入动荡。”
赵持盈道:“王爷,咱们现在已经拿到了不少粮食,兵甲马匹也交付了一部分。接下来,是不是该放缓交付速度,拖延时间?”
“嗯。”范正鸿点头,“可以找些借口,比如工坊打造兵甲的速度跟不上,马匹需要挑选训练等,拖延交付时间。同时,加大对江南的打探力度,务必弄清方腊起兵的具体时间和兵力部署。”
赵鼎道:“另外,咱们要尽快整肃军队,提升战斗力。方腊起兵后,朝廷很可能会调遣咱们幽州的兵马南下镇压。到时候,咱们既能趁机扩充实力,又能在平叛中立功,获得朝廷的信任,一举两得。”
范正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得好。传令下去,全军加强训练,尤其是骑兵和步兵的协同作战。同时,修缮城墙,加固防御工事,储备足够的粮草和军械,做好应对一切变故的准备。”
初夏的幽州,看似依旧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燕王范正鸿与江南方腊的这场粮食与兵甲的交易,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各方势力都牵扯其中。范正鸿深知,这场交易只是权宜之计,他必须在方腊起兵之前,做好充分的准备,既要应对方腊可能带来的战乱,也要防备朝廷的猜忌和打压。
这日午后,范正鸿又陪着赵持盈下棋,李师师带着范承燕在一旁观看。院角的石榴树花开正盛,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地落在棋盘上。
“王爷,近日似乎心事重重。”赵持盈落下一子,轻声道。
范正鸿抬眸,看着眼前的妻子,微微一笑:“些许俗事,倒让夫人见笑了。”
李师师也道:“王爷,天下之事,自有定数。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太过操劳。”
范正鸿伸手摸了摸范承燕的头,目光望向远方的城墙,沉声道:“身为燕王,守土有责。幽州是咱们的家,也是天下的屏障,我必须守住它。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们,护着幽州的百姓。”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赵持盈与李师师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信任。她们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她们的夫君,更是幽州的支柱。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有他在,她们便无所畏惧。
初夏的幽州,暑气渐升却未灼人,燕王宫庭院里的梧桐叶已铺展得浓荫蔽日,细碎的阳光透过叶隙筛落,在紫檀棋盘上投下斑驳光影。范正鸿依旧斜倚在雕花太师椅上,手中白玉棋子摩挲得温润,对面的赵持盈刚落下一子,便听得院外丘岳轻步通报:“启禀王爷,山东来的两位先生求见,自称吴用、萧敬,说是受晁盖寨主所托,有薄礼相赠,想与王爷面谈一桩小事。”
“晁盖?”范正鸿眉梢微挑,指尖棋子顿在半空。自从王进走了之后,他还真没有太过关注这片土地,但梁山晁盖的名声,他早有耳闻,聚义梁山,劫富济贫,麾下虽无方腊、王庆那般庞大势力,却也聚了十余名江湖好手并上几千兵众。如今方腊的人刚走不久,梁山竟也派人寻来,倒是有趣。
赵持盈收棋的动作一顿,轻声道:“梁山地处山东,与幽州相隔千里,晁盖此时派人前来,怕是也为兵甲马匹之事?只是看这阵仗,倒比方腊低调得多。”
李师师正陪着范承燕在廊下摆弄木雕小弓,闻言回眸,藕荷色裙摆轻扬:“王爷,梁山之人多是江湖豪杰,行事素来坦荡,或许真有要事相商。不如先传他们进来,看看究竟是何来意。”
正厅之内,两位来客已然肃立。左侧一人身着青布长衫,面容清癯,颔下三缕长须,双目深邃有神,手中握着一把羽扇,正是梁山军师吴用,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与机变;右侧的萧敬则穿一身灰布短打,身材中等,面容憨厚,双手拢在袖中,看似普通,眼神却沉稳内敛,手上老茧一看就是常年算盘打的老手,这梁山来的竟是两个文臣。
见范正鸿与赵持盈步入,二人齐齐拱手行礼,语气谦和:“梁山吴用、萧敬,见过燕王殿下,见过燕王妃。”
范正鸿坐于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二位远道而来,晁盖寨主既托你们送了薄礼,不知今日登门,究竟有何见教?”
吴用羽扇轻摇,笑容温和却不失分寸:“殿下明鉴,我等此次前来,一是感念殿下当年的放人之恩,我等才能取了芒砀山,而是感念王将军放了梁山,才能让我等兄弟在此聚义,三来梁山弟兄多是山野之人,近来山下常有流寇滋扰,山寨虽有自保之力,却缺些趁手的兵甲与代步的马匹。听闻幽州兵甲精良、良马众多,故受晁寨主所托,愿以梁山特产的三百石优质杂粮、百斤上等阿胶,再加上二十匹上好的鲁锦,向殿下换些轻便甲胄与十余匹战马,聊作护卫之用。愿殿下以你我之情分卖我些许。”
“三百石杂粮?十余匹战马?”赵持盈端茶的动作微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相较于方腊的十万石粮食,梁山这手笔,确实是很小的一批,甚至算不上“交易”,更像是江湖间的互通有无。
萧敬适时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锦盒递予亲卫,沉声道:“这是晁寨主特意挑选的鲁锦与阿胶,鲁锦耐磨结实,阿胶则能疗伤补身,望殿下笑纳。晁寨主说了,梁山不求攀附,只求能与殿下结个善缘,日后若有需,梁山弟兄定当效犬马之劳。”
范正鸿指尖敲击着桌案,目光落在吴用身上。他深知吴用号称“智多星”,心思缜密,晁盖派他前来,绝非仅仅为了十余匹战马和些许甲胄。梁山虽势力不大,却占据水泊天险,他们占过这片土地,自然知道这片土地有多么难攻,晁盖麾下弟兄勇猛善战,既然已经投资了一次,也不妨帮晁盖这一边再强一点。且这交易数额极小,即便事泄,也容易搪塞过去,风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晁寨主倒是爽快人。”范正鸿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三百石杂粮、百斤阿胶、二十匹鲁锦,换五十套轻便甲胄、十五匹战马,本王应了。”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连忙拱手:“多谢殿下成全!我等就知殿下是通达之人。”
“但有一事。”范正鸿话锋一转,“梁山与幽州相隔甚远,交易需暗中进行。你们的物资我会让王进那边去接收,验明无误后,我也会让他把东西给你们送过去,那次相见,晁天王麾下的刘唐壮士是个练家子,别让他负责你们那边的接应吧,也算是你我之间秉续善缘。
“二位一路劳顿,先在驿馆歇息,待物资到了,本王自会派人通知你们交接。”范正鸿吩咐亲卫,“好生招待二位先生,不可怠慢,但也需留意行踪,不许他们在城内随意走动。”
“是,王爷。”亲卫应声领命。
送走吴用与萧敬后,赵持盈忍不住道:“夫君,梁山这手笔虽小,却来得蹊跷。晁盖素来不与官府势力结交,此次主动上门交易,会不会另有图谋?”
“图谋定然是有的,但绝非恶意。”范正鸿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外的梧桐浓荫,“晁盖此人,重情重义,江湖名声极好。他要兵甲马匹,多半是真为了防备流寇,或是为日后梁山的发展做准备。相较于方腊、王庆的狼子野心,他的所求,倒显得纯粹得多,而且他活着能帮我防备我心中的一个大患,这笔投资稳赚不赔。”
他转身看向赵持盈:“传令下去,让清风寨的人做好接应准备,仔细清点梁山送来的物资。另外,让汤隆安排工坊,赶制五十套轻便甲胄,挑选十五匹温顺却耐力足的战马,务必按时交付。再派两个心腹,暗中跟随萧敬返回梁山,探探梁山的虚实,看看他们的兵力部署与晁寨主的真实想法。”
“是,王爷。”赵持盈啄了一口之后应声退下,让范正鸿脸红了一刹,嗔怪了一声,“胡闹。”
驿馆之内,萧敬望着窗外,眉头微蹙:“吴先生,范正鸿如此痛快便答应了交易,会不会有诈?”
吴用羽扇轻摇,笑道:“萧兄弟放心,范正鸿乃是成大事之人,绝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耍花样。他与方腊都能交易,咱们这点所求,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王进现在完全投入了战场,牵制朝廷的眼线,他也需要咱们,日后也好相互呼应。”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萧敬问道。
“我已派人快马赶回梁山,让晁大哥尽快将物资运至港口。”吴用沉声道,“你负责交接事宜,务必小心谨慎,不可走漏风声。此次交易不仅是为了兵甲马匹,更是为了与燕王结下善缘。如今天下不太平,朝廷腐败,方腊、王庆之流野心勃勃,日后必有大乱。燕王手握重兵,占据燕云要地,与他交好,对梁山日后的发展,百利而无一害。”
萧敬重重点头:“先生考虑周全,萧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