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横海郡的柴进府邸,宋江带着王英来这里已逾半年,今日收到弟弟宋清的来信,家中老父宋太公身体已无事,怒杀阎婆惜的事的风头已经过去,可以先去父亲的旧友孔太公那里暂居
“公明哥哥,”王英迈着大步从廊下走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宋清兄弟的信上说,孔太公在青州白虎山有万亩田庄,还有不少庄客护院,咱们去了那里,定能安稳度日!”
宋江收起家书,重重拍了拍王英的肩膀,眼中满是感慨:“贤弟所言极是。柴大官人待我恩重如山,可我们总不能一直叨扰。如今家父无恙,风波渐平,是时候告辞了。”话音刚落,便见管家匆匆走来,躬身道:“宋押司,我家大官人有请,说在前厅设了小宴,请您过去一叙。”
宋江与王英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柴进必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心思。二人整理了衣袍,随着管家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前往前厅。刚进院门,便闻酒香四溢,柴进已身着锦袍,站在廊下等候,脸上挂着惯有的豪爽笑容:“公明,我猜你今日定有要事与我说,特意备了薄酒,咱们边喝边聊。”
宋江上前躬身行礼,语气诚恳:“大官人慧眼如炬。小弟今日收到家中来信,老父身体康健,往日的官司也已平息,故而想向大官人告辞,前往青州投奔孔太公。这半年来,多蒙大官人收留庇护,宋江没齿难忘!今后官人有托,必身死而报!”
柴进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依旧爽朗:“公明不必多礼。你我一见如故,本想留你多住些时日,既然家中诸事顺遂,我也不便强留。只是你此去青州,路途遥远,路上还需多加小心。”说罢,他引着宋江、王英入座,挥手示意下人上菜。
宴席很快摆开,桌上摆满了肥鸡嫩鸭、牛羊鲜鱼,还有沧州特产的梨花春酒。柴进亲自为宋江斟满酒杯,举杯道:“公明,这第一杯酒,我敬你。敬你重情重义,虽遭厄难,却不失英雄本色!”
宋江连忙举杯回敬,眼中满是感激:“大官人言重了。小弟不过是一介亡命之徒,全凭大官人仗义相助,方能有今日。这杯酒,该我敬大官人,谢大官人救命之恩!”二人一饮而尽,酒液辛辣醇厚,暖意顺着喉咙蔓延至全身。
王英也端起酒杯,憨笑道:“大官人,我王英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客套话。您收留我和公明哥哥,还让我们在府中好吃好喝,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我也敬您一杯!”
柴进哈哈一笑,与王英碰了碰杯:“矮脚虎果然性情直率。你武艺高强,为人勇猛,也是一条好汉。日后若有需要,只管来沧州找我!”
三人边喝边聊,话题从江湖趣闻说到天下大势。宋江谈及自己怒杀阎婆惜的缘由,言语间满是愤慨;王英则说起自己早年在清风山落草的经历,引得柴进连连点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柴进忽然叹了口气:“如今朝廷奸臣当道,吏治腐败,像公明你这样的好汉,反倒要亡命天涯,实在令人唏嘘。”
宋江放下酒杯,神色凝重:“大官人所言极是。小弟虽有心报国,却无门路,只能暂且避祸,等待时机。”
酒至半酣,廊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兵刃碰撞的轻响。柴进抬眼望去,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对宋江、王英道:“公明、贤弟,我这柴府之中,藏着一位猛将,今日特意唤来,让你们见识见识。”
话音未落,只见一名身着银甲、腰悬铁鞭的将领大步流星走进前厅。此人面如重枣,目若朗星,颔下三缕长髯飘洒,身形魁梧挺拔,往那里一站,便自带一股凛然正气。他走到厅中,对着柴进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如钟:“末将宣赞,参见大官人!”
宋江、王英见状,纷纷起身打量。王英忍不住赞道:“好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看这气度,定是武艺高强之辈!”
柴进哈哈一笑,抬手示意宣赞落座:“宣赞,这位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及时雨宋江宋公明,旁边这位是矮脚虎王英贤弟,皆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又转向宋江二人介绍,“公明、贤弟,这位宣赞,原是汾阳王府的家将,后面不知为何重伤昏迷被赶出王府,去蔡相手下做了一个兵马保义使,一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更有一手‘连珠箭’的绝技,百发百中。只因不愿趋炎附势,又得罪了蔡相,被罢了官,还差点被打断了一只胳膊,辗转来投我柴府,我为他求医诊治,如今是我府中的教头,统管庄客护院的操练。”
宣赞闻言,对着宋江、王英拱手行礼,语气恭敬:“久闻宋押司‘及时雨’之名,江湖上流传着您无数义举,宣赞仰慕已久;王英兄弟‘矮脚虎’的威名,也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宋江连忙回礼,心中暗叹:如此猛将,竟遭奸臣排挤,实在可惜。他举杯道:“宣教头过誉了。宋江不过是一介亡命之徒,怎当得‘义举’二字?倒是教头您,宁折不弯,不肯与奸臣同流合污,这份气节,才真叫人敬佩!我敬教头一杯!”
宣赞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沉声道:“宋押司此言差矣。您仗义疏财,救危扶困,江湖上谁人不知?当年您在郓城县,为了接济贫苦百姓,常...常掏空自己的俸禄,就连陌路人有难,您也从不推辞。这般胸襟,岂是那些趋炎附势之辈能比?”
王英见二人相谈甚欢,也凑趣道:“宣教头,我听说您刀法超群,不如日后有机会,咱们切磋切磋?”
宣赞哈哈一笑:“王英兄弟武艺高强,末将正想讨教一二!若有机会,定当奉陪!”
柴进看着三人意气相投,心中甚是欣慰。他又为众人斟满酒杯,缓缓道:“公明此去青州,路途遥远,虽说是风波渐平,但江湖险恶,朝廷的鹰犬也未必罢休。宣赞不仅武艺高强,且熟悉青州一带的地形,不如就让他护送你二人前往白虎山,也好有个照应。”
宋江闻言,心中一动,却连忙推辞:“大官人,这万万不可!宣教头是您的得力助手,若随我们离去,柴府的防务岂不无措?宋江万万不敢夺人之爱!”
宣赞却站起身,对着柴进躬身道:“大官人,末将在柴府叨扰多日,蒙您收留庇护,无以为报。宋押司是天下少有的义士,能护送他前往青州,是末将的荣幸。况且,末将早已厌倦了无所事事的生活,也想寻一个能施展抱负的去处。若宋押司不嫌弃,末将愿追随左右,效犬马之劳!”
宋江心中又惊又喜,连忙起身还礼:“宣教头言重了!您肯屈尊相随,宋江求之不得!只是我如今亡命天涯,前途未卜,恐委屈了教头!”
“宋押司哪里话!”宣赞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末将所求,并非荣华富贵,而是能追随一位明主,为国为民做些实事。您心怀天下,重情重义,正是末将想要追随的人!即便日后刀山火海,末将也绝不退缩!”
柴进见状,哈哈大笑:“好!好!好一个惺惺相惜!公明,宣赞既然真心相投,你便不要再推辞了。有他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些。”说罢,他转身对身后的管家道:“去取一百两黄金、二十匹骏马、十副上好的甲胄和兵刃来,给公明和宣赞、王英贤弟路上使用。”
管家连忙领命而去。宋江看着柴进如此豪爽,心中感激涕零,再次躬身行礼:“大官人之恩,宋江无以为报!今日之别,不知何日方能再见。日后若有任何差遣,哪怕是千里之外,宋江也必星夜赶来!”
柴进扶起宋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公明不必如此。你我兄弟一场,何必言谢?只是你此去青州,既要小心朝廷的缉捕,也要留意江湖上的宵小之辈。孔太公虽有田庄护院,燕王虽然清剿了一遍,但青州一带I并不太平,白虎山附近有不少山贼草寇,还有二龙山、桃花山的人马,你需多加留意,凡事三思而后行。”
宋江点头道:“大官人所言,小弟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定要整顿青州的江湖秩序,让百姓能安居乐业。”
不多时,管家便带着下人,将黄金、骏马、甲胄和兵刃送到了前厅。柴进亲自为三人挑选兵刃:“公明,这柄朴刀是用镔铁打造,锋利无比,你且拿去防身;王英贤弟,这对短枪重量适中,最适合你的身手;宣赞,这杆长槊和你惯用的铁刀,都是上好的兵器,你且收好。”
三人接过兵刃,纷纷称谢。王英掂量着手中的短枪,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多谢大官人!这对短枪,比我之前用的顺手多了!”
宣赞也抚摸着手中的短刀,心中满是感激:“末将多谢大官人厚赠!”
柴进又道:“我已让人备好了干粮和水,还有通关文牒,路上若遇盘查,你们便说是我的商队,护送货物前往青州。这些骏马脚力甚好,不出几日,便能抵达白虎山。”
宋江看着柴进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眼中不禁泛起泪光:“大官人待我,比亲人还要亲!宋江此生,定不负您的厚爱!”
宴席过后,天色已近黄昏。柴进亲自送三人到柴府大门外,看着他们翻身上马。宋江勒住马缰,再次对着柴进躬身行礼:“大官人,告辞了!”
柴进挥了挥手,眼中满是不舍:“公明,一路保重!若有任何变故,可随时回沧州找我!”
宣赞和王英也对着柴进拱手行礼,随后三人便催动马匹,朝着青州的方向疾驰而去。夕阳西下,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官道上。柴进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府。管家走上前来,轻声道:“大官人,天色已晚,您还是回府吧。”
柴进叹了口气,转身回府:“希望公明此去,能一切顺遂。宣赞是个难得的将才,跟着公明,也算是找到了好去处。”
再说宋江、王英、宣赞三人,骑着柴进赠送的骏马,一路疾驰。王英性子急躁,恨不得立刻赶到青州,一路上催马扬鞭,跑在最前面。宋江和宣赞则并肩而行,聊着天下大势和江湖趣闻。
“宋押司,”宣赞忽然开口,“您觉得,如今朝廷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天下会不会再起战乱?”
宋江神色凝重:“依我看,大乱不远矣。朝廷苛捐杂税繁多,百姓生活困苦,再加上奸臣当道,吏治腐败,各地的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只是如今还缺少一个领头之人,一旦有人振臂一呼,必然会天下响应。”
宣赞点头道:“宋押司所言极是。末将在东京时,便听说江南一带的方腊,聚众数十万,反抗朝廷的苛政;还有淮西的王庆也都蠢蠢欲动。若这些人联合起来,朝廷的江山,怕是难保,关键是燕云那位王爷,不知其心思如何。”宣赞提到范正鸿时,眼中闪过了极深的仇恨与更深的恐惧。
“是啊,”宋江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如今亡命天涯,无法为国效力。只能暂且避祸,等待时机。若有朝一日,朝廷能幡然醒悟,重用忠良,清除奸臣,我定当效犬马之劳,为国捐躯,在所不辞!”
宋江闻言,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收紧,眸色沉了沉:“燕云那位王爷,确实是当今棋局中最莫测的一子。传闻他手握重兵,治军极严,前些年清剿青州山贼时,手段狠厉,却也让不少百姓暂得安宁。只是他始终闭门燕云,不与奸臣往来,也不亲近宗室,不是赵氏,其心难测啊。”
三人快马加鞭,不日便踏入青州地界。白虎山遥遥在望,山势雄峻,山脚下万亩田庄连绵起伏,正是孔太公的产业。刚到庄前,早有庄客通报,只见两位身着劲装的青年快步迎了出来,为首一人面如冠玉,手持折扇,正是孔太公长子孔明;身后那人浓眉大眼,腰悬长剑,乃是次子孔亮。
“可是郓城宋公明哥哥?”孔明上前躬身行礼,语气热切,“家父时常提及哥哥义名,今日得见,幸甚!”孔亮也跟着拱手:“久闻及时雨大名,我兄弟二人早想拜会,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宋江连忙翻身下马,扶起二人:“二位贤弟不必多礼。蒙孔太公不弃,收留我等避难,宋江感激不尽。”说罢引着王英、宣赞上前介绍,“这位是矮脚虎王英贤弟,武艺高强;这位是宣赞教头,刀法卓绝,此次多亏他护送我等前来。”
孔明、孔亮闻言,连忙向二人拱手:“久仰二位好汉威名!家父已备下酒宴,特意等候哥哥与二位兄弟,快请入庄!”
一行人随着孔明、孔亮穿过庄院,只见庄内屋舍整齐,庄客们各司其职,巡逻的护院更是精神抖擞,果然是个安稳去处。前厅之中,孔太公早已端坐等候,虽已年过花甲,却依旧精神矍铄。见宋江等人进来,他连忙起身相迎:“公明贤侄,一路辛苦!老夫盼你多日,今日总算把你盼来了!”
宋江上前躬身行礼:“太公在上,小侄宋江有礼了。若非太公收留,小侄还不知漂泊到何处,这份恩情,小侄没齿难忘!”
孔太公哈哈一笑,扶起宋江:“贤侄言重了。当年你父亲与我乃是八拜之交,你便是我的亲侄。如今你遭逢变故,老夫岂能坐视不理?快请坐,咱们边喝边聊。”
众人分宾主落座,丫鬟们陆续端上酒菜,席间孔太公问及宋江过往,宋江一一细说,谈及怒杀阎婆惜的缘由,以及柴进的收留之恩,言语间满是感慨。孔明、孔亮听得义愤填膺,孔亮拍案道:“哥哥本是为民做主的好押司,却因那阎婆惜落罪,这官府实在可恨!若有机会,小弟定要为哥哥出这口恶气!”
孔明连忙拉住弟弟:“弟弟不可鲁莽。如今哥哥安全要紧,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做计较不迟。”转头对宋江道,“哥哥放心,我白虎山虽不比沧州柴府,却也能保哥哥安稳。我兄弟二人自幼习武,庄上还有数百护院,寻常毛贼不敢来犯。”
酒过三巡,宋江谈及自己心怀天下、欲聚贤才以安百姓的志向,孔太公捋须沉吟片刻,道:“贤侄既有此宏图,我倒要为你举荐一人。”
宋江眼中一亮:“叔父请讲,不知是哪位好汉?”
“此人姓杨名志,乃三代将门之后,武侯杨令公之后!”孔太公语气郑重,“他曾应过武举,官至殿司制使,一手杨家枪法出神入化,更兼得箭法精湛,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可惜命运多舛,先失了花石纲,又遭黄泥冈劫案牵连,如今暂居二龙山宝珠寺。”
宣赞闻言接口道:“莫非是那‘青面兽’杨志?末将在东京时便听闻其名,说他武艺高强,且精通兵法,只是时运不济,未能施展抱负。”
“正是此人!”孔太公点头道,“杨志虽暂避二龙山,却并非真心落草,心中仍存报国之志,只是看透了朝廷腐败,无处栖身。他与我有过几面之缘,深知其为人正直,重情重义,若贤侄能亲往相邀,以你的仁德与志向,必能说动他出山相助。”
宋江心中大喜,猛地起身拱手:“多谢叔父指点!如此猛将,若能纳入麾下,实乃大事之幸。明日我便亲自前往二龙山,拜见杨制使!”
王英也拍案叫好:“好!有杨教头这般人物加入,咱们日后行事,更有底气了!”
孔太公笑道:“二龙山距此不过半日路程,山上虽有少许僧众庄客,却皆是良善之辈,不会为难你们。我这便修书一封,你带去给杨志,也好让他知晓你的来意。”
次日清晨,宋江便携宣赞、王英,带着孔太公的书信,策马直奔二龙山。山路崎岖,行至正午时分,已望见山顶宝珠寺的飞檐翘角。刚至山门前,便见一名身着青布战袍、面容微有青色胎记的壮汉持刀而立,身形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如鹰,正是杨志。
他见三人来意不善,横刀拦下:“来者何人?二龙山非闲杂人等可擅闯!”
宋江连忙翻身下马,拱手行礼,语气诚恳:“在下宋江,久闻杨制使大名,今日特奉孔太公之命,前来拜见,有要事相商。”说罢递上书信。
杨志接过书信,见是孔太公笔迹,神色稍缓,展开细看。待读到宋江心怀天下、欲聚贤才安邦的言语,他眉头微动,目光在宋江身上打量许久,又看向身后气度凛然的宣赞和虎目圆睁的王英,沉吟片刻,收刀侧身:“随我来。”
三人随杨志步入寺内大殿,分宾主落座。杨志放下书信,沉声道:“宋押司‘及时雨’之名,杨志早有耳闻。只是我屡遭朝廷不公,早已心灰意冷,不知你今日前来,究竟有何见教?”
宋江正襟危坐,语气庄重:“杨制使三代将门,忠勇传家,却遭奸人所害,流落江湖,宋江深感不平。如今朝廷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将至。宋江虽无经天纬地之才,却愿广纳天下贤才,救百姓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制使有万夫不当之勇,又有报国之心,若肯屈尊相助,宋江愿以心腹待之,共图大业,让百姓安居乐业,让英雄有用武之地!”
宣赞也接口道:“杨制使,末将宣赞,曾效力朝堂,深知奸臣误国之痛。宋押司心怀仁德,重情重义,实乃明主。你我皆有报国之志,何不携手同心,共创一番事业?”
杨志沉默良久,眼中闪过挣扎与动容。他想起自己一生坎坷,空有一身本领却报国无门,看着宋江眼中的赤诚与坚定,又念及孔太公的举荐之恩,终于长叹一声,起身对着宋江躬身行礼:“宋押司若真能践行所言,以百姓为重,杨志愿弃暗投明,追随左右,效犬马之劳!”
此后又是数日,孔太公庄内灯火通明,酒酣耳热之际,庄客忽然引着一名蒙面汉子匆匆入内,递上一封封蜡密信。宋江拆开一看,字迹豪放洒脱,正是晁盖亲笔——自智取生辰纲后,他已在梁山竖起“替天行道”大旗,聚众数千,如今特遣人星夜送信,邀宋江携众兄弟上山聚义,共图大事。
“好!”王英一拍桌案,酒碗险些震翻,“梁山寨地势险要,粮草充足,晁天王又仗义疏财,咱们去了那里,再也不用东躲西藏!”
宣赞也颔首附和:“梁山如今声名鹊起,四方好汉纷纷来投,正是积聚实力的好去处。宋押司若登梁山,必能与晁天王同心协力,成就一番事业。”
宋江捧着书信,心中波澜起伏。他早慕晁盖威名,也深知梁山是眼下最安稳的容身之所,自己默默无闻,又无人举荐,报国无门,实不如上了梁山,架空晁盖,行招安之举。
一念至此,众人视线齐刷刷落在杨志身上,只见他眉头紧锁,手掌死死攥着腰间刀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宋押司,”杨志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梁山好汉,我敬其侠义,可晁盖等人,当年在黄泥冈劫了梁中书的生辰纲,那正是我押运之物!”
他猛地起身,胸膛剧烈起伏:“我杨家世代忠良,当年为复官,历经千辛万苦才求得押运生辰纲的差事,却被他们设计劫走,害得我沦为朝廷钦犯,有家难归!此仇虽非私怨,却关乎我一生名节,让我与劫纲之人同聚一寨,杨志万万不能!”
王英性子急躁,忍不住反驳:“杨制使,那生辰纲本就是梁中书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劫了也是替天行道!再说事已过去许久,晁天王也是条好汉,何必如此执念?”
“不然!”杨志双目圆睁,“我并非维护那赃物,而是不能忘却自己当日的屈辱与责任!我若投奔梁山,岂不是认了那‘劫纲同谋’的名声?我杨家清白,不能毁在我手中!”
宋江站起身,牵起杨志的手,语气诚恳:“贤弟,我岂会不知朝廷险恶?但落草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会让天下人视作反贼,累及家人百姓。我所求的招安,并非屈膝投降,而是要凭借梁山的实力,逼迫朝廷清除奸佞、还政清明,让诸位好汉能名正言顺地为国效力,让百姓能免受战乱之苦!”
他看向杨志,放缓了语气:“杨制使,你三代将门,难道不想重振家声,让杨家忠勇之名重现朝堂?招安之后,咱们便能洗刷‘草寇’污名,堂堂正正地为国家出力,这难道不是你我共同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