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像被筛过的蜜,缓慢地淌进客厅。纱帘被风掀起一角,光线便在浅色地毯上织出一枚枚晃动的亮斑,像一群偷偷溜进来的小精灵。苏念星跪坐在矮几旁,把昨日买回的婴儿服一件件展开——鹅黄的连体衣、奶咖色的小袜子、带着蕾丝滚边的包屁衣,柔软得像初绽的花瓣。她低头,鼻尖轻嗅,仿佛能闻到衣服上阳光与棉纱交织的暖香。
“星星,别蹲太久。”陆廷渊端着两杯温水走近,杯壁凝着细珠,像缀满晨露。他把水搁在矮柜,俯身托住她手肘,掌心顺着她脊背滑到微隆的小腹,声音低而黏,“宝宝抗议了,说妈妈不乖。”
苏念星失笑,指尖点点他眉心:“他才拳头大,哪会抗议。”
“我翻译的。”男人理直气壮,替她理好散落的发丝,“陆翻译官,持证上岗。”
门铃在这时响起——清脆两声,像风撞铜铃。陆廷渊去开门,温博远拎着一只旧竹篮站在门外。篮里蔬菜排得热闹:带露的生菜叶边缘微卷,像翡翠雕成的荷叶;番茄红得透亮,表皮凝着一层细细的白雾;黄瓜顶着嫩黄小花,泥土气息混着青草味,一下子把清晨的客厅染成乡野。
“温叔!”苏念星眼睛亮起,想快步迎,被陆廷渊先一步揽住腰,“慢点,小星星。”
温博远笑出一脸褶子,像秋日晒干的柿子皮,透着甜:“星星气色真好,像枝头熟透的桃。”他把竹篮递到陆廷渊手里,“地里刚摘的,没打一滴药,给星星和宝宝尝个鲜。”
“温叔,您总惦记我们。”苏念星声音软,鼻头发酸。她想起小时候,温博远也是这样,把第一茬黄瓜掰断,用衣角擦擦泥就塞给她,“咔嚓”一声脆响,满嘴清甜。
“我不惦记谁惦记?”温博远换鞋进屋,目光落在矮几的婴儿服上,伸手拎起一只袜子,在掌心展开,像打量一件精密工艺品,“这么小,能套进我的手指头吗?”
“能。”陆廷渊笑,把袜子翻过来,指尖撑开袜口,“您看,弹力大,将来宝宝踹腿儿也掉不了。”
三人围坐沙发,晨光斜斜切进来,把影子拉得老长。温博远从兜里摸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展开——是手绘的“孕期菜单”:周一鲫鱼豆腐汤、周二山药排骨汤、周三银耳莲子羹……每日一行,字迹遒劲,末尾画了一颗歪歪扭扭的小星星,像孩子偷盖的章。
“我托镇里老中医写的,星星照着吃,少油少盐,娃生出来白净。”温博远把纸推到陆廷渊面前,“你负责执行,敢偷懒,我敲你膝盖。”
陆廷渊双手接过,像接圣旨:“保证完成任务。”
临近中午,温博远执意要走。苏念星拉他袖子:“吃了饭再回,我炖了番茄牛腩。”
“不留不留,地里还有韭菜要割。”温博远摆手,走到门口又回头,目光越过她落在陆廷渊身上,“廷渊,星星小时候没娘疼,你多担待,别让她掉泪。”
男人喉结轻滚,握住苏念星的手背到身后:“您放心,她掉一滴泪,我赔她一片海。”
门阖上,屋里静得能听见光线流动的声音。苏念星低头,发现竹篮提手处缠着一圈旧布条——是她小时候裙子剩下的料,被温博远洗得发白,却一直留着。她指腹摩挲布纹,心口像被温水泡软的豆,酸胀得发甜。
午后,陆廷渊在厨房兑现“圣旨”。油烟机低鸣,他卷起袖子,露出小臂蜿蜒的青筋,锅铲翻飞,像指挥一场交响。苏念星倚在门框,看阳光把他睫毛镀成金色,忽然想起温博远那句“赔她一片海”,忍不住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