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还未完全亮透,淡青色的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城市的屋顶。卧室里,窗帘缝隙漏下一道金线,恰好落在苏念星的睫毛上,碎成细小的光斑。她尚未睁眼,先感觉到额头被一枚极轻的吻啄住——像蝴蝶振翅,带着夜露的凉,却瞬间点燃了她体内的温度。
“小星星,该醒了。”陆廷渊的嗓音低而沙,像被砂纸磨过的蜜,尾音却带着克制的颤。他的指尖从她眉心一路滑到小腹,隔着真丝睡裙,停在那处微微的隆起,掌心张开,又收拢,仿佛要把整个宇宙都罩进去,“今天,我们要第一次听见他的心跳。”
苏念星迷迷糊糊睁眼,视线里撞进他放大的脸——下颌线被晨曦削得锋利,偏偏眼眶下浮着两团淡青,那是他昨夜三点还在偷偷查“孕十二周注意事项”留下的证据。她伸手,指腹擦过他睫毛,触到一点潮湿的汗意:原来紧张的不止自己。
“再赖五分钟。”她软声撒娇,尾音像融化的奶糖。
“不行。”男人语气强硬,却在下一秒俯身,把她连人带毯抱进怀里,像抱一只打盹的猫,“憋尿要准时,B超排队很凶。”
去医院的路上,早高峰尚未抵达,梧桐树影在车窗上倒退,像一帧帧被拉长的旧电影。陆廷渊开得很慢,方向盘握得极紧,指节泛白。苏念星瞥一眼仪表盘——时速三十,堪比老年代步车。她忍不住笑,伸手去挠他掌心:“陆总,再慢就要被电动车超了。”
“我怕颠。”男人声音闷在口罩里,却掩不住耳根的红,“网上说,前三个月最怕急刹。”
到了医院,他先下车,绕到副驾,一手挡在她头顶,一手扶住她腰,动作轻得像在拆炸弹。苏念星踩稳地面,才发现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竟攥着一只巴掌大的保温杯,粉色,杯口冒着热气,是家里那只会唱歌的恒温壶。
“先喝两口。”他拧开盖子,递到她唇边,声音低却执拗,“憋尿要科学,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妇产科走廊比想象中热闹,大肚子妈妈们像一群骄傲的企鹅,笨拙却从容。陆廷渊一米八七的个子杵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最显眼——他左手拎帆布包,右手护在她腰后,手肘处挂一把折叠伞,伞柄还晃着一只毛绒兔子,是方才在便利店买水时抽奖送的。苏念星想笑,眼眶却莫名发热:原来高高在上的陆总,也会把幼稚的兔子挂在伞上,只为逗她开心。
“苏念星——”护士叫到名字时,他比她先一步起身,帆布包被甩到背后,像少年去远足。诊疗室里,医生话音未落,他已掏出黑色皮面笔记本,笔尖沙沙,把“均衡饮食”四个字写得力透纸背。苏念星偷瞄,发现那页纸顶端还画了一颗歪歪扭扭的小星星,旁边备注:老婆今天笑三次,奖励一杯草莓奶盖。
B超室的门轻轻阖上,窗帘半拉,光线昏柔像海底。她躺在检查床,耦合剂冰凉,忍不住缩腹。陆廷渊立刻伸手,掌心覆在她额头,拇指一下下摩挲发际线,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别怕,我数到三,你就当在潜水——一、二……”
第三个数字尚未出口,显示屏上忽然跳出一团跳动的灰白影像——像一粒被风托起的蒲公英,又像一颗尚未命名的星球。医生移动探头,那团影像竟伸出“小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仿佛隔着时空,向爸爸妈妈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