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正睡的香,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德林。
我起身打开门,德林正扶着墙喘气,浅蓝色工衣后背洇出大片深色,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袖口的油垢结了层硬壳,蹭在墙上留下道黑印。
“飞哥。”
他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往屋里递了个塑料袋。
“早市买的豆腐脑和包子,还热。”
我盯着他眼下的青黑,那是熬了整宿的证明。
他左手缠着圈脏纱布,渗出血迹,昨天还好好的,不用问也知道,准是夜班赶工被零件划的。
“不是让你别跑了?”我侧身让他进来,语气硬了些,“我这儿又不是没长腿,饿不着。”
他没应声,往屋里扫了圈。
我昨天收拾的行李还堆在墙角,帆布包拉链坏了,用根麻绳捆着,露出半件皱巴巴的工装。
“要不……我今天请个假?陪你去劳务市场转转?”他搓着手,指节磨得发亮。
“没必要。我自己就行!咱又不是第一次来的时候?”
我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给他倒了杯凉白开。
他低头喝水,喉结滚动着,没接话。
“昨天晚会上马超来过了,这小子也够意思,其实我和他聊的也并不算多,但有些志趣相投。”
我故意岔开话题,看着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丝紧张。
“听他说杨兵把孟浩然调到白班了?”
“嗯。”他声音低了下去,“那孙子估计在你走了后,想找他麻烦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些担心。
依我对孟浩然的了解,他不可能会忍下这口气,现场因为杨桃在,他才忍气吞声坚持着。
“我担心孟浩然会出事,你回宿舍了多劝劝他,白班、晚班都一样干话,无所谓的。就说是我讲的,希望他不要闹事。”
现在早已不是逞强斗狠的年代了,一切都要靠脑子,靠策略才行。
我不愿意他重蹈覆辙,又继续到下一家工厂,无休无止的浪费着自己的青春。
我很认真的讲给德林,希望他出面提醒下孟浩然。
德林吃惊的看着我:“飞哥,你变了。我说的是思想!”
他怕我听不懂,又专门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立即回答他,想了一会,笑了笑,才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
德林也跟了过来。
“德林,不是我变了,是这个社会在变。
我们当学生久了,太远离了这个真实的世界,所以才会对很多事不理解、甚至痛恨。
从冯力再到杨兵,有区别吗?
只要这个圈子是烂的,换了谁都一样!我们不要渴求人换了会好一些,好都是暂时的。
放眼过去,要么能力特强,无可取代,要么你就是别人的一颗棋子,想怎么走,不是自己决定的。”
我说了很多,估计德林没有完全听懂,他没有经历过我经历过的事,怎么能真正理解呢?
我也不多做解释和说明,人生这本书,都要靠自己去写去悟。
现在这个阶段,我宁愿德林还是懵懵懂懂的,只关心工资发了多少就行。
想多了,心就苦!
自己苦就够了,何必让他也陷入这种境况呢?
未来,我相信他一定会遇到,也一定会在痛彻心扉后,向柳暗花明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