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这已不再是一个追求诗酒风流的世家公子,而是一个挣脱了所有束缚,决心以自身为棋、亦为执棋者的……复仇者与守护者。
……
王玉瑱那番如同淬过冰与火的宣言,在书房内久久回荡。
刘伯英怔在原地,望着眼前这个目光如炬、意志如铁的年轻人,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震惊于王玉瑱近乎偏执的决心,更震惊于那份将家族责任扭曲成如此酷烈行动的逻辑。
他想斥责其疯狂,想以长辈的身份力挽狂澜,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了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他从王玉瑱眼中看到的,不仅仅是野心,更是一种从骨血里透出来的、失去至亲后的创伤与决绝。
那是一种任何道德说教都无法撼动的执念。
“罢了,罢了……”刘伯英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分,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眼下之事,确非空谈道理所能解决。豺狼环伺,先应付过去再说吧。”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书房外原本由段松一人镇守的寂静被骤然打破。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与喧哗声由远及近,如同夏日骤雨前的闷雷。
只见以那位刚刚吃了亏的胖管家为首,七八位身着锦袍、体态各异的中年男子簇拥而来,他们个个面带看似热情洋溢的笑容,眼神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正是嶲州本地几家豪强的家主。
“听闻太原王氏的玉瑱公子大驾光临,我等特来拜见,以尽地主之谊啊!”一位圆脸富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家主率先高声喊道,对着书房方向拱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神般矗立的段松,带着几分忌惮。
“正是正是!”旁边一个瘦高个连忙附和,声音尖细,“王公子乃人中龙凤,能屈尊降临我们这穷乡僻壤,实乃嶲州之幸!刘刺史,您可不能独享佳客啊,也让我等有机会瞻仰一下世家风范,略表寸心才是!”
另一人更显急切,几乎要越过段松谄媚地笑道:“公子一路辛苦!敝府已略备薄酒,皆是嶲州特色,更有西域来的葡萄美酒,万望公子赏光!若公子有何需求,尽管吩咐,在这嶲州地界上,我等必效犬马之劳!”
一时间,阿谀奉承之声此起彼伏,将“拜见刺史”的由头彻底淹没在对王玉瑱的吹捧与邀请之中。
他们表面恭敬,实则心惊胆战,生怕这位来自顶级门阀的公子与刘伯英达成了什么不利于他们的协议,这才急匆匆赶来,试图搅局,并亲自试探这位“过江龙”的深浅。
段松依旧面无表情,挺拔的身躯如同劲松,冷冷地扫视着这群人。那无形的煞气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主们虽嘴上热闹,脚下却不敢真正越雷池一步。
喧嚣与寂静,在这书房门外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王玉瑱在书房内,将门外的喧嚣尽收耳中,他嘴角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讥诮弧度,看向刘伯英,轻声道:“伯父,看来,‘客人’们已经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