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冷得像刀子。
宋之叙脚步快得几乎带风,裤腿上全是灰。
他憋着一肚子火,回到贺家,门一推开就喊:“妈在吗?”
屋里,李明佳正端着碗喝汤,听见声音,抬眼冷冷一瞥。
“哟,阿叙回来了?这几天可真忙,连个人影都不见。”
宋之叙心里发堵,压着火气:“我今天来是说清楚的。咱这日子要是这么过下去,我真撑不住。”
李明佳放下碗,笑意凉薄:“撑不住?咋的,沈家肯松口给你钱了?”
“我不是要钱!”宋之叙的声音拔高,“我妈现在是铁了心,连我都不认!我在这边也被人看笑话。再这么耗下去,我连个人都不像了!”
李明佳脸色一沉,语气立刻冲了几分:“那你是怪谁?怪我们贺家?你妈不给彩礼,丢不丢人?我闺女肚子都显了,你拿啥负责?”
宋之叙呼吸一滞,声音发哑:“我不是不想负责,可你们家天天张嘴就是钱!我一个月工资才三十,给你们喂都不够!”
“呵——”李明佳冷笑,扭头喊屋里的贺秀妍,“秀妍,你出来听听,这男人说话的样子!”
贺秀妍抱着个枕头出来,眼圈微红,语气柔柔的:“阿叙,我没怪你,可你也别这样说我妈。”
“你还不怪?”宋之叙的声音都带抖,“你妈一天到晚逼钱,你装没听见?我就问你一句——我们这婚,还打算结不结?”
屋里一瞬间安静。
李明佳“啪”地放下碗,冷声道:“不结也好,反正我闺女不能跟你受穷。赶紧拿彩礼滚,不拿?门口请!”
宋之叙的脸,彻底白了。
“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明佳冷笑,“你没钱、没房、没本事,娶什么媳妇?我闺女嫁你算瞎了眼!”
“秀妍,你也跟她一起?”
贺秀妍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低低的:“阿叙,你别怪我,我妈是为我好。”
宋之叙的喉咙一阵发紧,像被卡住。
他看着眼前这一对母女,心口的火气一点点熄灭,只剩下空。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沈若棠说的那句“人家要的不是人,是钱”,原来是真的。
他忽然笑了,笑声低低的,像要把血笑出来。
“好……好啊。你们不是要钱吗?我没钱。
但有一点你们记着——我再也不会回来。”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出去,风灌进衣领,冰冷彻骨。
李明佳在背后嘀咕:“别回来就对了,省得碍眼。”
门“砰”地一声关上,整座屋子陷入安静。
夜色越来越冷。
宋之叙坐在街口的石墩上,风吹得他脸麻木。
他低头看着那双快裂开的旧皮鞋,忽然就想起了沈若棠那双干净的蓝布鞋。
那双鞋稳、直、亮——
而他这双,沾满泥、松了口。
风里,他苦笑出声。
“妈……你赢了。”
夜雨停了,风却更冷。
宋之叙在镇口躲了一夜,衣服湿透,鞋底开了口,脚一踩,冷水“咕叽”地灌进去。
天亮时,他靠在破墙根打了个盹,头一歪,梦里全是沈若棠的脸——冷的、淡的、不看他的。
他被冻醒,睁开眼,嗓子里一股铁锈味。
就算妈骂人,也有热气。
就算碗里的饭是冷的,也比这风暖。
他站起来,腿都发抖,抖着往回走。
院门紧闭。
他抬手,“妈,是我。”
屋里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