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片刻,又敲了第二下,声音带了颤:“妈,我回来了。门开开,我进来歇会儿。”
这回,门后有了动静。
屋里,沈若棠正拎着一壶热水。
赵茹安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小声道:“妈,是宋哥……他在外头。”
沈若棠没说话,只是把壶放到桌上,盖子一开,热气腾起,雾气打在她脸上,眼神却冷。
“我听见了。”她声音平淡,“门别开。”
赵茹安愣住,急了:“可他……他看起来挺可怜的。”
沈若棠抬眼,那眼神让人不敢再出声。
“他是可怜。但那是他自己求来的。自己走出去的路,自己跪着也得走完。”
她语气太平静,反倒让人心底发寒。
门外,宋之叙贴着门板,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口一抽,嘴角发抖。
他艰难地开口:“妈,我错了。您骂我也成,您打我也行。别关门,好不好?”
屋里没有回应。
他听见的是壶里热水“咕噜咕噜”翻滚的声音,像一根根针扎在耳朵里。
他又敲:“妈……我没地儿去了。”
这次,沈若棠的声音传出来,冷、准、没有一丝犹豫。
“宋之叙,这门关着,不是我狠。是你走的时候,自己把它关死的。”
宋之叙怔了两秒,喉结滑动,苦笑了一下。
“您真不认我了?”
“我早认了。只是你不认我。”
这句话一落,他彻底沉默。
他靠着门,滑坐在地上。风从门缝里钻,刮在他脸上像刀。
他低声喃喃:“妈……您变了。”
屋里没声。
赵茹安咬着唇,忍不住抬头:“妈,要不……给他一口热水喝吧?”
沈若棠神情不变:“热水留给明白的人。他要喝,得自己烧。”
她说完,提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香散开,她慢慢啜了一口。
热茶入喉,她眼神里没有得意,也没有怨。
外头的风越来越硬。
宋之叙的身子蜷成一团,手心被冻得发白。
他看着那扇门,心口疼得厉害。
曾经他以为,这门只要他想回来,随时都能推开。
风一吹,眼泪瞬间干在脸上。
“妈,算我活该。”
宋之叙拖着脚,在街口晃。
他身上的棉袄干了半边、湿了半边,鞋底已经开了口。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只喝过一碗凉水。
他蹲在供销社后墙边,眼睛空得像被挖走了神。
一阵饭香飘过,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他咽了口唾沫,起身往厂那头走。
厂门口正是换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乌泱泱一大片。
宋之叙见状低着头,闪身混进了人群里。
他想起一个老同事——车间的陈立新,平时还算说得上话。
他抬脚走上前,挤出一点笑:“老陈,还记得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