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挑眉,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嶙峋的假山。
“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他倒想听听,这位素来有主见的女子,如何看待这场即将席卷朝野的风暴。
探春沉吟片刻,才谨慎开口道。
“臣妾以为,陛下锐意革新,打破世家垄断,广开寒门进身之阶,乃圣明之举,利在千秋。然此事牵涉甚广,关乎无数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若骤然推行、力度过猛,恐引致强烈反弹,甚至适得其反。”
她抬眼,目光清澈冷静。
“臣妾愚见,或可先择几处风气开明、世家势力薄弱的州县作为试点,试行新制。待成效显着、积累经验后,再逐步推广至全国。如此既能推行新政,亦可缓冲阻力,减少动荡。”
秦易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赞许,却随即被更深的决绝取代。
“你说得有理,步步为营确是稳妥之策。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冷硬如铁。
“朕此番,偏不想‘稳妥’!朕倒要看看,在新政雷霆之下,哪些世家敢第一个跳出来当出头鸟!正好借此机会,一并清理!”
此时,平儿端着红漆托盘轻步走入御书房,盘中放着一盏热气腾腾的参茶。
“陛下,”她恭敬地将茶盏置于书案,
“娘娘惦记陛下操劳,特命奴婢送来参茶,请陛下趁热饮用。”
秦易接过温润的白玉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神。他忽然抬眼,看向低眉顺目的平儿,轻声问道。
“平儿,朕问你,若非机缘巧合入宫,以你之聪慧勤勉,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如男子一般读书明理,甚至参加科考、博取功名?”
平儿猛地一怔,显然未料到皇帝会有此问。
她脸上掠过向往、黯然,最终化为一丝无奈的苦笑,低声道。
“陛下说笑了。奴婢出身微贱,自幼为奴,能识几个字已是天大造化。科考功名乃云端之事,奴婢从未敢有此妄想。”
“这就是问题所在!”
秦易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发出沉闷声响,声音沉痛而坚定。
“天下间如你这般,因出身、家境被埋没的英才,何其之多!他们非无才,而是无路!朕如今,便是要为他们劈开这条通天之路,打破这千百年来牢不可破的桎梏!”
三日后,经过细化完善的科举改制诏书,正式颁行天下。
果然不出探春所料,这道诏书如滚油泼冷水,瞬间引发轩然大波。
各地世家,尤其是江南、中原那些依靠科举维系荣耀的大族,反应尤为激烈。
抗议奏疏如雪片般飞抵京城,或激烈抨击,或委婉劝谏。
核心皆在指责新政“违背祖制”“扰乱士心”“重寒素而轻衣冠”。
其中,江南叛乱中遭受重创却根基尚存的残余七大家族,态度最为嚣张。
他们联名上书,语带威胁,声称若朝廷一意孤行推行“荒谬”新政,便断绝与朝廷的一切往来,包括停止输送税赋、不再派遣子弟出仕。
“陛下。”
林如海手持联名上书入宫,眉宇间满是焦虑。
“江南七大家族态度强硬,声称若陛下不收回成命,便要自行其是。此事若处理不当,恐江南再生变乱啊!”
秦易看着奏疏上傲慢的字句,不怒反笑,笑容却冰冷得令人心悸。
“自行其是?断绝往来?他们以为,经过上一次清洗,朕还会对他们心存忌惮、妥协退让?真是天真可笑!”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绝对意志。
“传朕旨意!江南顾、陈、张、王、李、赵、孙七大家族,目无君上,公然抗旨,结党营私,语带威胁,行径与谋逆无异!即刻削去其族中所有成员的功名、爵位!查抄全族家产,田亩、商铺、宅邸、浮财尽数没入国库,充作新政推行及兴办官学之资!族中主要成员押解入京,交由三司会审,严惩不贷!朕要让天下人看看,对抗朝廷意志,究竟是何下场!”
这道旨意比此前的平叛令更为酷烈,直接从根基上铲除了这些世家的政治地位与经济基础。消息传出,朝野再次震动!
所有人都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年轻帝王的改革意志之坚定、手段之铁血,远超想象,绝无半分转圜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