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下的玉兰花已落尽最后一瓣，暮色将大明宫的飞檐染成沉金，苏合香捧着刚复原的“麝香”瓷瓶，指尖还沾着些许未散尽的馥郁气息，转身便撞进一片明黄的光影里。唐玄宗负手立于含元殿的丹陛之上，身后是随晚风飘动的龙纹袍角，他凝视着苏合香手中瓷瓶的目光，混杂着战乱将至的焦灼与一丝难以言说的迫切。
“苏合香，”帝王的声音比往日沙哑几分，殿外传来的更鼓声衬得这声呼唤格外沉重，“阿罗憾说，你那枚玉佩与十二香相契，能开时空通道？”
苏合香心中一凛，下意识将瓷瓶往身后藏了藏。白日里设香阵时，玉佩迸发的强光想必是被随侍的宫人瞧了去，竟连唐玄宗都已知晓此事。她垂眸屈膝行礼，指尖触到腰间玉佩的冰凉，斟酌着回道：“《香经》中确有记载，需集齐长安十二香、借龙脉之气，方能引动玉佩之力。只是此法从未有人验证，通道是否稳定、能通往何处，臣女亦不知晓。”
“不知晓？”唐玄宗上前一步，龙涎香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漫过来，那是宫廷御香中最华贵的味道，此刻却带着几分压迫感，“可你从未来而来，不是吗？”
这句话如惊雷般在殿内炸响，苏合香猛地抬头，撞进唐玄宗深邃的眼眸——那双曾欣赏过她制香技艺、赞叹过“沉香”醇厚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探究与算计。她忽然明白，帝王早已对她的来历有所怀疑，只是此前被盛世繁华与安禄山的叛乱阴影裹挟，未曾深究。如今“警世香”印证了危机，“麝香”补全了十二香，他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陛下明鉴，”苏合香定了定神，指尖攥紧了玉佩的绳结，“臣女确是来自异世，可那穿越纯属意外，如何回去、能否带人同行，臣女一概不知。且时空通道若强行开启，恐引发紊乱，届时不仅无法避险，反而会招来更大祸患。”
“祸患？”唐玄宗冷笑一声，转身走向殿内的龙椅，手指抚过扶手上雕刻的祥云纹，“如今安禄山叛军已逼近洛阳，长安危在旦夕，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祸患？若能去未来避一避，待战乱平息再回来，朕的江山便能保全，这有何不可？”
苏合香看着帝王眼中的偏执，心中泛起一阵寒意。她想起萧策曾说过，唐玄宗晚年虽沉迷享乐，却从未放弃过对权力的掌控，即便到了迁都避祸的时刻，他最先想到的仍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帝位。她上前一步，将“麝香”瓷瓶放在殿中供案上，瓷瓶与青玉案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试图唤醒帝王的理智：“陛下，未来并非乐土。臣女的时代虽无战乱，却也有百姓的疾苦、家国的重担。况且时空通道若真能随意开启，先辈们为何从未留下只言片语？想必其中必有难以逾越的禁忌。”
“禁忌？”唐玄宗猛地拍向龙椅扶手，茶盏被震得发出叮当声响，“朕是大唐天子，天命所归，何惧禁忌！你只需按《香经》记载行事，助朕开启通道即可。至于后果，自有上天承担！”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罗憾身披胡商常穿的锦袍，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见殿内气氛凝重，又慌忙躬身行礼：“陛下，苏姑娘，萧将军派人来报，叛军已过潼关，距长安不足百里，迁都队伍需在明日清晨启程，再晚便来不及了！”
唐玄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扶住龙椅，目光再次落到苏合香身上，语气中多了几分哀求：“苏合香，你看，叛军来得这么快，朕若留下，必是死路一条。你就当可怜朕这几十年的江山，助朕一次！朕答应你，待朕在未来安稳下来，必以重金相谢，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苏合香看着帝王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初见时，唐玄宗在沉香亭畔赏牡丹，听李太白作“云想衣裳花想容”，那时的他虽已年迈，却仍有几分帝王的气度；可如今，战乱将他的从容与威严剥得一干二净，只余下对死亡的恐惧。但她更清楚，时空通道绝非避难所，若真让唐玄宗穿越，不仅可能引发时空紊乱，更会让大唐失去最后的主心骨——即便这位君主已不再英明，可他仍是维系长安人心的唯一支柱。
“陛下，”苏合香深吸一口气，抬手解下腰间的玉佩，玉佩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臣女可以试着重设香阵，让您亲眼看看通道的模样。但臣女必须说清楚，通道开启时能量极强，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时空乱流，尸骨无存。且据《香经》记载，通道每次开启只能容纳一人，若强行带人，通道必会崩塌。”
唐玄宗眼中瞬间燃起希望，他不顾帝王仪态，快步走到苏合香面前：“一人便一人！只要能活下去，朕不在乎！你快设香阵，朕倒要看看，这未来究竟是何模样！”
苏合香无奈摇头，转身对阿罗憾道：“阿罗憾，你去取十二香的瓷瓶，再带些硫磺、硝石来，需在殿中布下‘锁灵阵’，防止香阵能量外泄伤到人。”阿罗憾虽满脸担忧，却也知道此刻无法劝阻，只得点头应下，匆匆离去。
殿内只剩下苏合香与唐玄宗二人，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宫墙上，忽明忽暗。唐玄宗不住地踱步，口中喃喃自语：“只要能去未来，朕就能保住性命，等安禄山那逆贼自相残杀，朕再回来重整江山……”苏合香听着他的话，心中愈发坚定——绝不能让他开启通道。
不多时，阿罗憾带着十二香瓷瓶与硫磺、硝石返回，苏合香接过瓷瓶，将它们按照“子、丑、寅、卯”十二地支的方位排列在供案周围，又将硫磺与硝石混合，撒在香阵外围，形成一圈淡蓝色的火绒。她拿起“麝香”瓷瓶，将香粉倒入阵眼，再依次点燃其他十一香，霎时间，十二种香气在殿内交织缠绕，沉香的醇厚、麝香的浓烈、郁金香的清冽……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气息，直冲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