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暗流(1 / 2)

站在陆云许身后的曲祎辰,把这一切看得真切,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

他盯着陆云许掌心那七块布满裂纹的劣石,灰黑色的石面泛着死气,再听李三石那嚣张到刺耳的语气,母亲咳着血等他寄灵石买药的模样突然撞进脑海 ——

那是他唯一的念想,是他在军营里咬牙坚持的支撑。

眼眶瞬间红了,水汽模糊了视线,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压不住翻涌的怒火,他忍不住压低声音咒骂,字字咬得发颤:

“什么狗屁军官!克扣军饷,不得好死!”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校场的沉默,在凝滞的空气里格外清晰,连远处士兵的呼吸声都停了半拍。

李三石的目光猛地扫过来,像两把淬了毒的弯刀,带着杀意,直直钉在曲祎辰身上。

他往前跨了两步,厚重的军靴 “咚” 地踩在桌案边的木凳上,凳腿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曲祎辰,咆哮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你说什么?有种再给我说一遍!是谁给你的狗胆,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他身后的两名亲兵立刻围上来,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指节泛白,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死死盯着曲祎辰。

场面瞬间僵住,连吹过校场的风都好像停了,只剩下李三石的怒吼、亲兵沉重的呼吸,还有周围士兵们压抑到几乎消失的气息,空气里满是一触即发的压迫感。

曲祎辰被李三石的咆哮吓得浑身一哆嗦,攥紧的拳头松了松,又立刻攥紧,指缝里渗出血丝。

脖颈却依旧梗着,像根不服输的细竹,刚要张嘴反驳,手腕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 ——

是刘青远,不知何时从队伍里挤了过来,脸色凝重得像蒙了层寒霜,他飞快地摇了摇头,另一只手挡在曲祎辰身前,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急切的警告,热气喷在曲祎辰耳后:

“别说话!军法官叶根正在三营查营,刚才路过校场时,还特意叮嘱我‘严查妄议上官者’!”

“三营的王虎,就是因为私下抱怨李磊克扣丹药,被他当场抓住,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直接按在地上抽了三十鞭,鞭鞭见血,惨叫声在营区里传了半里地,现在还关在禁闭室里,你想步他后尘?”

“叶根” 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曲祎辰的怒火上,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

他浑身一僵,早上在营房外听到的议论声突然在耳边炸开 ——

三营的老兵说,王虎被打时,叶根就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王虎昏死过去才让人停手,事后连口药都没给。

“可、可他克扣军饷…… 我们的灵石……”

曲祎辰咬着牙,声音却越来越弱,像被风吹散的烛火,眼底的怒火渐渐被不甘取代。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空布袋,再看李磊指尖把玩的莹白灵石,温润的光泽刺得他眼睛疼,胸口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花,闷得发疼 ——

那劣石是他母亲的救命钱,是他在军营里活下去的依仗,就这么被人明晃晃地克扣,他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刘青远拽着他往后退了两步,避开李磊的视线,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愤怒:

“我知道你气,我也气!我三个月的军饷,也被换成了这种破石头!”

他攥了攥拳头,指节泛白,连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但现在不是时候,叶根的人就在附近巡逻,你再闹下去,不仅讨不回灵石,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不远处的陆云许,见陆云许已经默默将劣石装进布袋,没有再与李三石争执,只是平静地站在队伍边缘,像尊不动的石像,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

他虽因林月萱的事嫉妒陆云许,却也不想看到 “青字伍” 的人栽在叶根手里,更不想小队因为这点事被记上 “扰乱军心” 的黑账,落得和王虎一样的下场。

李三石见曲祎辰被拉走,也没再追究 ——

他虽嚣张,却也怕把事情闹大,引来注意。

他对着周围的士兵冷笑一声,声音拔高了几分,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带着浓浓的威胁:

“都给我记好了!营里的规矩我说了算,军饷发什么、发多少,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大头兵置喙!以后再敢妄议上官、挑拨军心,王虎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落下,他重重哼了一声,坐回木椅上,指尖再次摩挲起那枚莹白的标准灵石。

校场上的士兵们不敢再停留,一个个快步上前领了劣石,低着头匆匆离开,没人再敢多说一个字,只有风卷着尘土,在原地打着转,像在无声地叹息。

士兵们一个个垂着头,粗布军装的肩头绷得发紧,敢怒不敢言的憋闷像层雾,罩在每个人脸上。

有人悄悄攥紧布袋,劣石硌着掌心,尖锐的棱角刺得指节发白,眼底满是咽不下的憋屈;

有人领完饷就转身往营房走,脚步匆匆,连头都不敢回,仿佛多待一秒就要被李三石的戾气缠上;

还有人背过身,对着李三石的方向飞快啐了口唾沫,唾沫砸在尘土里,没掀起半点波澜,却又立刻慌慌张张抹掉痕迹,生怕被亲兵瞥见。

校场上的氛围压抑得像要拧出水,原本喧闹的领饷队伍,此刻只剩李磊偶尔的呵斥声,和士兵们踩在土路上的匆匆脚步声,连风都透着滞涩,吹不动这满场的沉闷。

陆云许站在队伍末尾,看着眼前这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布袋里的劣石。

他没再上前争执 ——

叶根的威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清楚现在硬碰硬,只会打草惊蛇。

李三石背后牵扯着军需体系,贸然发难不仅讨不回灵石,反而会暴露自己。

他需要等,等一个能让李三石、甚至统领都无法辩驳的时机,一个能将这些腐败连根拔起的缺口。

不远处,林月萱正倚在文书室的门框上,将校场上的一切收进眼底。

她攥紧手里的军饷记录册,纸页被捏出深深的折痕,册子里 “新兵每月十块标准灵石” 的条文用朱砂标了重点,此刻红得刺眼。

她心里明镜似的 ——

李三石敢这么明目张胆克扣军饷,背后定然有统领的默许,甚至可能是两人勾结分赃。

这或许就是她找了许久的 “把柄”,只是还缺最后一块实锤,缺一个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风卷着校场的尘土吹过,带着劣石特有的冷硬气息,刮在脸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