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嘉柔刚从暗室出来,几张用木炭匆匆画就、纸张甚至有些皱巴巴的画像,几经转折送到了黄嘉柔手中。
画像上的男子,即便穿着略显臃肿的粗布棉衣,即便只是简单的木炭勾勒,也难掩其清俊出众的容貌。
一张是他在炭盆边伸手烤火,眉眼低垂,可见笑意;另一张是他端着粗瓷碗,似乎在喝着什么,眉头微皱,也难掩侧脸线条流畅优美。
送信的人低声禀报,说前两日有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妇人,拿着这画像在钦差官舍附近偷偷打听,哭诉她相公不见了,那模样分明就是乔装打扮被通缉的“张娘子”沈月陶!
那妇人还说,他们夫妻就住在矿洞附近那条僻静小巷,邻里都知道他们十分恩爱。只因一场抢劫和大火,才将二人分开。
“沈月陶!”
黄嘉柔捏着那几张轻飘飘的纸,气得手掌颤抖。
她死死盯着画像上林霁尘的脸,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月陶那张让她厌恶的脸!
是了,当初在全都,林霁尘就对沈月陶假扮的“黄公子”多有维护,沈月陶那贱人还说什么帮自己撮合!
她为什么这么难杀,还毁了自己的计划!若不是她,或许现在已是林夫人了。
前脚沈月陶失踪,后脚林霁尘紧接着就来了宣城……什么偶然相遇,什么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全是骗人的鬼话!
他们二人分明就是私奔至此,偷偷成了亲!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一对“恩爱”夫妻!
难怪……难怪他对自己那般抗拒,满口的仁义道德、君臣父子!说什么陛下赐婚不可违,说什么君子之道不可废,全都是借口!
他根本就是心里早已装了那个卑贱的女人,才对她这个郡君不屑一顾!
“好……好一个全都第一公子!林霁尘!沈月陶!你们竟敢如此欺我!骗我!”
黄嘉柔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猛地将手中的画像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尤不解恨,又用脚拼命踩碾。
“小姐,失态了!”
待她发泄得差不多了,一只布满皱纹却沉稳的手轻轻按住了她。
是一直跟在黄嘉柔身边、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心腹嬷嬷,周嬷嬷。全都太远,她年老体衰,没有跟过去。
若是跟了过去,小姐也不会犯下小错。
此时黄嘉柔回了宣城,自又跟在身边伺候。
周嬷嬷不顾黄嘉柔喷火的的目光,弯腰将那几团皱纸捡了起来,小心地在桌上捋平,声音低沉而冷静:
“小姐,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黄嘉柔猛地甩开她的手,指着那画像尖声道:“嬷嬷你没看见吗?他们……他们竟然敢骗我!”
周嬷嬷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画像上林霁尘的身影,语气依旧平稳:“老奴看见了。可小姐细想,这画像来历不明,单凭一个不知真假的妇人几句话,如何能尽信?”
她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小姐莫要忘了,林公子此番来宣城,实则是奉了陛下之命来查什么的……老爷那边的事,您多少也知道些轻重。”
她点到即止,见黄嘉柔神色微动,继续道:“更何况沈月陶是个什么身份!行事鬼祟,如何到了宣城也无人知晓。
如今更是被通缉!她走投无路,像无头苍蝇般胡乱攀咬,故意寻到了官舍,拿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画像,就想污了林公子的清誉,给自己找个靠山,这等伎俩,何其卑劣!”
她看着黄嘉柔渐渐冷静下来的脸,语重心长:“小姐,遇事莫要自乱阵脚。林公子神仙般的人物,全都第一公子,林太傅的独子,他的婚事乃是陛下钦定的,又岂是那等贱婢可攀附的?莫要被她搅乱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