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伤口愈合得极其难看,像一条扭曲的蜈蚣,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惨烈与痛苦。
“看见了吗?”黄嘉柔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恨意与悲凉,“这就是代价!边境的将士,多少子女折在辽河人手里?我们不过是想活下去,想让大家不受战争之苦,用一些粮食作物换取短暂的和平,就要被你们扣上‘通敌’的罪名?这对我父亲公平吗?!”
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听着她声嘶力竭的控诉,林霁尘沉默了。
他彻底错了!对她、对边境了解得太少了。
黄嘉柔所说的,关于边境艰辛、关于朝廷亏待、关于她个人遭遇的部分,极大概率是真实的。
当今陛下,谨慎胆小,对武将始终不放心,故时常用文臣打压挤兑武将,多年来寒了不少人的心。
然而……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女子。她如此崇敬、维护她的父亲,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朝廷和文臣集团。
可是,那些私铸的、远超防御需求的兵器,那些与辽河部族远超“换取和平”限度的秘密往来,还有那些被刻意隐瞒、中饱私囊的巨额矿利……这些,她又知道多少?
要不要告诉她,她所崇敬的父亲,或许早已超出了“求生”和“为将士谋福利”的范畴,而是在经营一个庞大的、足以动摇国本的国中国?
单吞下的铁矿石,就有将近一半。这一半还是和辽河联合开采取走优质矿石后剩下的一小部分。
矿石的冶炼和部分的铁器的技术都被送了出去。
这个真相,对于将父亲视为唯一依靠的她来说,是否太过残忍?
是非功过,难以一言断之。
林霁尘深知自己无权亦无资格对黄家父女的遭遇妄加评判,但他心中自有坚守的底线——忠君爱国,乃是臣子本分。内耗争权,权势所在,就避免不了,通敌叛国更是绝不可触碰的逆鳞!
眼下形势比人强,他身陷囹圄,硬碰硬绝非良策。看着黄嘉柔情绪激动、泪眼婆娑的模样,尤其是她手臂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林霁尘心中终究是软了几分。
他沉默片刻,终是选择暂且虚与委蛇,没有立刻严词反驳她的控诉。
他的沉默和略显柔和的目光,在黄嘉柔看来却成了理解和认同。
她心中一喜,以为他终于被自己说动,看到了父亲的“不得已”和自己的“苦衷”。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想要依偎进他怀中,送上香吻。
林霁尘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一步,抬手格开,语气虽缓却极为坚定:“郡君请自重!”
他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袍,神色恢复了一贯的端方清正:“林某虽身处困境,却不敢忘君子之道。男女授受不亲,岂可唐突了郡君?”
黄嘉柔被他推开,先是一愣,随即见他如此守礼,非但不恼,反而更加心折。这才是她心目中那个皎皎如明月、处处守礼的全都第一公子!
她压下心中的羞涩与激动,索性将话挑明,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绝:“霁尘哥哥,我知道你与平安郡主有婚约。但我不在乎!我本就不喜太子赵珩,心中从来只有你一人!不如……不如我们就在这宣城成亲,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陛下和太傅大人定然也会成全我们的!”
赤裸裸的逼迫与试探!
林霁尘闻言,脸色骤变,厉声喝止:“郡君慎言!此话万万不可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