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走向后台,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地上的木屑,留下一道浅痕。苏棠跟上时,注意到戏台角落的木箱里露出半截锁链,链环上的血迹还很新鲜,像刚锁住过什么活物。
后台比前厅更阴森。数十盏煤油灯悬在头顶,照亮墙上挂满的人皮面具,有老人的皱纹,有孩童的笑靥,甚至有与苏棠容貌七分相似的脸。沈砚之从架子上取下块暗褐色的木料,用刻刀轻轻一划,木屑纷飞中,竟露出里面泛着血丝的纹理。
“这是阴沉木混合了……特殊材料。”沈砚之的声音带着诡异的迷恋,他用指尖蘸着木料的粉末,在纸上画出苏棠的轮廓,“苏小姐的眉骨很特别,像极了我丢失的一件作品。”
苏棠的心脏骤然一缩。她看着纸上渐渐成型的眉眼,看着沈砚之专注的侧脸,突然产生一种荒谬的错觉——这个男人不是在雕刻木偶,是在复刻某个他执念至深的人。
而那个人,很可能与萧玦有关。
深夜的雨敲打着天窗,沈砚之的刻刀在木料上发出规律的轻响。苏棠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假装闭目养神,实则用余光观察着他。她看到他脖颈处露出的刺青完整版——青龙缠绕着一具木偶,木偶的胸口嵌着颗血色晶石,正是“傀儡心”碎片的模样。
【警告!检测到碎片能量波动!沈砚之的情感正在被碎片吞噬!】
系统的警报声刚落,沈砚之突然猛地将刻刀插进木料,木屑飞溅中,他捂住眼睛发出压抑的闷哼。金丝眼镜掉在地上,露出他眼底翻涌的猩红,像有无数丝线在撕扯他的神经。
“沈先生?”苏棠下意识地起身,却被他厉声喝止。
“别过来!”沈砚之的声音嘶哑变形,他抓起桌上的药水往眼睛里倒,刺鼻的气味让他稍稍平复,“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后台!”
苏棠看着他脖颈的青筋暴起,看着他强忍着痛苦将刻刀重新握稳,突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红痕——那是常年缠绕银线留下的勒痕,与萧玦掌心的剑茧一样,是执念的印记。
她默默退出后台,关门前最后看了一眼。煤油灯的光晕里,沈砚之正用银线将那块刻了一半的木料吊起来,像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又像在悼念某个逝去的灵魂。
回到前厅时,那具穿西装的木偶不知何时被摆到了沙发上。苏棠走近时,发现它的手指正微微颤动,胸腔里传来微弱的齿轮转动声。她猛地掀开它的衣襟,看到里面的木质骨架上刻满了与沈砚之刺青相同的符咒,而心脏的位置,嵌着块暗淡的血色晶石,与“傀儡心”碎片有着相似的气息。
这具木偶,曾拥有过碎片的能量。
“他叫阿澈。”沈砚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已经重新戴上眼镜,眼底的猩红被掩饰得很好,“是我用最好的材料做的,可惜……没能活太久。”
苏棠转身时,看到他手里拿着件叠好的白衬衫,上面绣着细小的木槿花纹——那是第三世界她最喜欢的花,这个世界的沈砚之,怎么会知道?
“沈先生认识木槿花?”苏棠的声音带着试探。
沈砚之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把衬衫放在木偶的腿上:“以前的一位故人喜欢。她说这花生命力强,哪怕被踩进泥里,来年也能开出满院的花。”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在说一个遥远的梦。苏棠看着他抚摸衬衫上的花纹,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迷茫,突然明白系统为什么说“傀儡心”碎片能吞噬情感——沈砚之不是没有心,是他把心藏进了木偶里,用碎片的能量,维系着某个不愿醒来的执念。
雨还在下,横梁上的木偶在风中轻轻摇晃,像在无声地诉说。苏棠握紧袖中的银梳,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痕,突然无比确定——无论这个世界的沈砚之是敌是友,无论“傀儡心”碎片藏着多少秘密,她都必须找到答案。
因为那个喜欢木槿花的故人,那个让沈砚之执念至深的存在,很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人。
“沈先生,”苏棠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明天开始,我会好好当你的模特。但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关于阿澈,关于……你故人的故事。”
沈砚之抬眼,镜片后的桃花眼在灯光下泛着复杂的光。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指尖缠绕的银线突然收紧,横梁上的木偶齐齐转向苏棠,空洞的眼眶里,仿佛映出了无数个相似的影子。
第四世界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她与这位傀儡师的纠缠,注定要在木偶的丝线与未凉的执念里,掀起一场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