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积雪化尽时,苏棠的铠甲上还凝着暗红的血渍。她勒住战马立于城楼之下,看着萧玦被卫凛小心翼翼地扶上马车,心口那道因同心蛊而生的疤痕突然发烫——那是他昨夜趁她熟睡时,用舌尖轻轻舔过的地方,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七皇叔说了,到了京城不许乱跑。”卫凛骑马跟在她身侧,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尤其是……别单独见新帝。”
苏棠的眉峰微蹙。她自然懂萧玦的意思。新帝登基未满一年,根基未稳却野心勃勃,这次北狄入侵,朝中早有流言说是他暗中纵容,就为了借刀除掉手握兵权的萧玦。如今他们班师回朝,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庆功宴。
马车行至幽州地界时,果然有内侍快马赶来。明黄的圣旨展开在官道上,新帝的嘉奖词写得冠冕堂皇,末了却加了句:“镇南侯府苏氏护国有功,特召入宫,待朕亲赐婚典。”
“赐婚?”苏棠接过圣旨的手指猛地收紧,绢布的边缘勒得掌心生疼,“赐给谁?”
内侍脸上堆着虚伪的笑,眼神却在她与马车之间游移:“陛下说,自然是赐给……值得托付的人。七皇叔身子不适,怕是……”
话音未落,马车的车帘突然被掀开。萧玦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玄色锦袍的领口敞开着,露出心口那道狰狞的疤痕,凤眸里的红血丝比圣旨的明黄更刺目:“值得托付?你的意思是,本王不配?”
内侍吓得“噗通”跪倒在地,额头撞在冻土上:“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陛下只是……只是怜惜苏美人……”
“怜惜?”萧玦突然笑了,笑声里淬着冰碴,“那你回去告诉陛下,苏棠是本王的人,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谁敢动她的念头,先问过本王手里的龙渊剑!”
龙渊剑“呛啷”出鞘,寒光扫过内侍的发髻,一缕青丝悠悠飘落。内侍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跳上快马,连圣旨的边角被风吹走都没敢回头。
“你又冲动了。”苏棠上车时,正撞见萧玦用锦帕擦拭剑刃上的寒气,他心口的绷带又渗出了血。
“不冲动等着他把你抢走?”萧玦攥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同心蛊疤痕,那里的温度比他的掌心更烫,“当年安王就是这么抢走你前世的,我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苏棠的心脏骤然一缩。她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偏执(黑化值又悄然爬回40%),突然想起冷宫里那些木偶——他从未忘记前世的遗憾,那些深埋的恐惧,总会在涉及“失去”时疯狂滋长。
“没人能抢走我。”苏棠反握住他的手,将掌心贴在他渗血的绷带上,“新帝的心思我懂,他不过是想借赐婚离间我们,顺便削弱你的势力。我们不理会就是。”
萧玦却摇了摇头,他从怀中掏出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镇南侯府”四个古字:“这是你外祖父留下的兵符,能调动京郊的三万铁骑。若新帝敢逼你,你就……”
“我不会用它来对付自己人。”苏棠按住他递令牌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萧玦,我们已经杀了太多人了。”
马车行至京城朱雀门时,百姓们夹道欢迎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苏棠掀起车帘,看到沿街的屋檐下挂着红灯笼,孩子们举着木槿花枝朝她挥手——那是卫凛提前安排的,说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回来。
可这份风光在抵达宫门时戛然而止。新帝穿着龙袍立于太和殿前,身后的文武百官鸦雀无声,气氛凝重得像要下暴雨。
“七皇叔,苏美人,辛苦了。”新帝的笑容客套而疏离,目光落在苏棠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一路劳顿,先去偏殿歇息,晚些时候朕为你们设宴。”
宴席设在御花园的水榭里,丝竹声掩盖不住空气中的暗流。新帝频频向苏棠敬酒,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萧玦身子亏空,恐难绵延子嗣,又说镇南侯府需要男丁继承,不如……
“不如陛下还是关心关心北狄的降书吧。”萧玦突然举杯,将酒液泼在地上,“他们说要送王子来当人质,不知陛下打算把哪位公主嫁过去?”
新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没料到萧玦敢当众让他下不来台,握着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七皇叔说笑了,和亲之事关乎国体,岂能儿戏?”
“赐婚就不关乎国体了?”苏棠放下酒杯,声音清亮如玉石相击,“陛下既知镇南侯府的重要性,就该明白,我与七皇叔早已是一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是同心蛊还是性命,都分不开。”
她的话像道惊雷,炸得满座皆惊。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萧玦,那些目光里有震惊,有了然,更有隐藏多年的探究——他们终于明白,这位病娇皇子为何对苏棠如此偏执,原来他们的羁绊,早已跨越生死。
新帝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却只能讪讪地笑:“苏美人真是性情中人。既然如此,那赐婚之事……就当朕没说过。”
宴席散后,苏棠跟着萧玦回了七王府。府里的下人早已换上新的灯笼,廊下的木槿花盆里,竟有几朵花苞在寒风里倔强地绽开,带着熟悉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