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还想再说,却被苏棠用眼神制止了。她知道,对萧玦来说,只要她能活着,别说是损耗根基,就算是折寿十年,他也心甘情愿。
伤口包扎好后,萧玦抱着苏棠坐在窗边看日出。晨曦透过窗棂照进来,给两人镀上一层金边,手臂上的疤痕在光线下若隐隐现,像对隐秘的勋章。
“安王虽死,可南疆的养蛊人还有余党。”萧玦的指尖划过她的疤痕,“他们知道玉蜂蛊的秘密,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苏棠想起那些南疆人的弯刀和诡异的哨声,眉头微微蹙起:“要不要……彻底铲除?”
“不急。”萧玦的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留着他们,或许还有用。”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但你放心,我会让卫凛加派人手保护你,绝不让任何人再伤你分毫。”
苏棠知道他说的“有用”是什么意思。安王背后或许还有更大的势力,南疆养蛊人只是棋子,留着他们,才能顺藤摸瓜,揪出最后的幕后黑手。可她看着萧玦眼底的疲惫,突然觉得这江山社稷,权谋算计,都不如他安稳睡一觉来得重要。
“我们去镇南侯府吧。”苏棠轻声说,“把这里的事交给旁人,我们去看海。”
萧玦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低低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释然,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好。等处理完安王的后事,我们就走。”
三日后,安王谋逆的罪证被公之于众,其中就包括用玉蜂蛊谋害淑妃的密函。朝野震动,那些曾经依附安王的官员纷纷倒戈,镇南侯府的旧部更是群情激愤,要求严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
萧玦却只是下了道圣旨:“安王余党,缴械者免死,顽抗者格杀勿论。南疆养蛊人,驱逐出境,永不得踏入中原半步。”
苏棠看着他在奏折上盖印,忍不住问:“为何放他们走?”
“斩草除根,不如引蛇出洞。”萧玦放下玉玺,眼神锐利如鹰,“他们背后的人没露面,留着这些养蛊人,才能钓出更大的鱼。”
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而且,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海。这些杂事,不值得我们耽误行程。”
苏棠的心像被温水浸过,又暖又软。她知道,他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把她的意愿看得比什么都重。
出发去镇南侯府的前一夜,苏棠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冷宫的暗室,淑妃穿着月白的宫装,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铜镜里映出她温柔的笑:“棠棠,谢谢你。”
苏棠想问她为什么谢,却发不出声音。淑妃转过身,指尖轻轻点了点她手臂上的疤痕:“这蛊虫虽毒,却认真心。它反噬安王,不是因为子蛊,是因为……你们的血里,有彼此的真心。”
梦醒时,苏棠的眼角还带着泪。萧玦被她的动静惊醒,连忙坐起来:“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苏棠摇摇头,钻进他怀里:“萧玦,淑妃娘娘刚才托梦给我,说谢谢你为她报仇。”
萧玦的身体僵了僵,随即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是我没保护好她。”
“不。”苏棠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第二天清晨,车队准时出发。没有盛大的仪仗,只有几辆低调的马车,卫凛带着亲兵伪装成商队,远远跟在后面。萧玦换上了月白的锦袍,褪去了帝王的威严,倒像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苏棠靠在他肩头,看着车窗外倒退的宫墙,突然觉得一阵轻松。手臂上的疤痕还在隐隐作痒,却不再让她恐惧,反而像个温柔的提醒——提醒她曾为谁奋不顾身,提醒她谁曾为她以血为引。
“你看。”萧玦指着窗外掠过的木槿花,“等我们到了镇南侯府,就种满这种花,好不好?”
“好。”苏棠笑着点头,“再种上天山雪莲,让它看看海是什么样子。”
萧玦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他握住她的手,两人手臂上的疤痕在阳光下相触,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划过——那是玉蜂蛊留下的印记,是血与血的交融,是心与心的牵绊。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朝着东海的方向驶去。苏棠知道,南疆的养蛊人或许还在暗处窥伺,朝堂的风浪或许还未平息,但只要身边有他,只要这道以血为引的疤痕还在,她就无所畏惧。
因为她知道,这只曾用来害人的毒蛊,最终认了两个真心相爱的主人。它见证了最深的黑暗,也守护着最暖的光明。
就像她和萧玦,从互相算计的棋子与棋手,到以血为盟的生死相依,那些刻在骨血里的伤痛,终将化作滋养幸福的土壤,让未来的日子,开出最明媚的花。
车窗外的风带着海的气息,越来越近。苏棠靠在萧玦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嘴角扬起安心的笑容。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