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驾崩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皇宫激起层层涟漪。萧玦以“侍疾”为名封锁了寝殿,卫凛的禁军接管了宫门守卫,明面上是防止消息走漏引发动乱,实则是在与各方势力暗中角力。
苏棠坐在碎玉轩的暖阁里,看着萧玦用银簪小心翼翼地挑开那半块刻着“林”字的瓷瓶。瓶底粘着几粒黑色药渣,在烛火下泛着油光,正是“牵机引”的残渣。
“林宫女果然是父皇的人。”萧玦的指尖冰凉,“她在静心庵装疯十年,就是为了盯着皇后,一旦皇后想把当年的事捅出去,就立刻灭口。”
苏棠的指尖划过桌面的冰裂纹:“那皇上为何要杀皇后?她不是帮他除掉了淑妃吗?”
“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萧玦将药渣倒进火盆,青灰色的烟卷着火星腾起,“父皇病重后,镇北王的势力越来越大,皇后想借淑妃的死因拉拢旧部,这触碰了父皇的底线。他既要保自己的名声,又要斩草除根,皇后必须死。”
苏棠突然想起林宫女临终前的话:“玉牌藏在莲心。”那玉牌到底是什么?难道和淑妃的家族有关?
“淑妃的娘家是镇南侯府,对吗?”她抬头问道,“十年前镇南侯突然病逝,爵位由旁支继承,当时就有人说是皇上动的手。”
萧玦的眼神沉了下去:“母妃的嫁妆里,有块镇南侯府的免死金牌。父皇一直想找到它,却始终没找到。我怀疑……”
“藏在莲心里。”苏棠接过话头,心脏猛地一跳,“皇后宫里的鎏金盆,那朵绒线雪莲!”
萧玦猛地站起身,凤眼里闪过一丝锐利:“卫凛!备车!去凤仪宫!”
凤仪宫的封条还没拆,推开殿门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皇后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地上的血迹凝成了黑褐色,像一幅扭曲的画。
博古架上的鎏金盆还在,里面的绒线雪莲开得正“盛”,花瓣上的珍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萧玦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朵雪莲。绒线的触感粗糙,花瓣根部却异常坚硬——里面果然藏着东西!
他用银簪挑开线缝,一块巴掌大的玉佩掉了出来,上面刻着展翅的凤凰,正是镇南侯府的信物!玉佩背面刻着几行小字:“永安五年,帝与镇北王盟,以毒计除镇南,淑妃知情,遭灭口。”
字字诛心!
苏棠看着玉佩上的字迹,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原来是真的……皇上和镇北王早就勾结,淑妃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才被灭口。”
“镇南侯府手握兵权,父皇登基后一直视为眼中钉。”萧玦握紧玉佩,指节泛白,“他借镇北王的刀除掉镇南侯,再嫁祸给皇后,最后连镇北王也想一并铲除,好坐稳这江山。”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卫凛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殿下,不好了!镇北王的余党带着兵闯宫了!他们说……说您藏匿皇上的遗诏,想谋朝篡位!”
苏棠的心猛地一沉。遗诏?皇上根本没来得及立遗诏!这分明是镇北王的借口,想趁机夺权!
“他们带了多少人?”萧玦的声音异常平静。
“大概五千,已经围住了宫门。”卫凛压低声音,“而且……宫里的几位王爷都按兵不动,看样子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苏棠看着萧玦,突然明白他为何要冒险来取玉佩——没有这枚信物,镇南侯府的旧部不会认他;没有镇南侯府的支持,他根本挡不住镇北王的兵。
“我们还有多少人?”苏棠问道。
“卫将军手里有三千禁军,还有……”萧玦顿了顿,看向苏棠,“教坊司的那些舞姬,其实是母妃当年培养的暗卫。”
苏棠愣住了。教坊司?那些平日里涂脂抹粉的女子,竟是暗卫?
“她们的舞姿里藏着杀招,发簪是毒针,裙摆里有短刀。”萧玦的眼神亮了起来,“只要一声令下,她们随时可以动手。”
苏棠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想起庆功宴上那些舞姬默契的眼神,想起小翠临死前的暗示,原来她们一直都在,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可镇北王有五千人,我们只有三千禁军加几百暗卫,根本不够。”苏棠冷静下来,“而且那些王爷虎视眈眈,一旦我们和镇北王两败俱伤,他们就会动手。”
“所以我们不能硬拼。”萧玦将玉佩塞进苏棠怀里,“你带着这个去镇南侯府的旧部营中,找赵老将军。他是母妃的表兄,一定会认这枚玉佩。告诉他,只要他出兵相助,将来我登基,镇南侯府的爵位还给他。”
苏棠攥紧玉佩,指尖冰凉:“那你呢?”
“我去稳住镇北王。”萧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他不是想要遗诏吗?我就给他一份‘遗诏’。”
他从袖中拿出一卷明黄的绸缎,上面盖着皇上的玉玺——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我会说遗诏在我手里,但需要他单独来碎玉轩取。只要他敢来,就别想活着离开。”
苏棠的心脏骤然缩紧:“这太危险了!他不会相信的!”
“他会。”萧玦的眼神锐利如刀,“他以为我是个病秧子,以为胜券在握,一定会来冒险。而且……”他顿了顿,握住苏棠的手,“我需要你在半个时辰内带赵老将军的人到宫门,配合卫凛的禁军夹击,不能早,也不能晚。”
这是一场豪赌。赌镇北王会来,赌赵老将军会认玉佩,赌他们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
“好。”苏棠抬头看向他,眼神坚定,“我一定做到。”
她换上一身男装,将玉佩藏在衣襟里,跟着卫凛安排的暗卫从密道离开皇宫。密道里潮湿阴冷,墙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映着她决绝的侧脸。
镇南侯府的旧部营在城郊的山谷里。苏棠赶到时,赵老将军正坐在帐中擦拭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花白的胡子在烛光下像一团雪。
“你是谁?”赵老将军警惕地看着她,手按在剑柄上。
苏棠解下衣襟里的玉佩,放在桌上:“老将军,我是七皇子的人。这是淑妃娘娘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