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郊,太仓。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巨大的仓城轮廓在曦光中显得格外雄伟。这里已非昔日前朝那般仅靠地窖存粮,而是发展成了集巨型仓窖、高大仓廪、严密守卫于一体的国家级粮储中心。车马粼粼,人声鼎沸,却非逃难时的慌乱,而是一种有序的繁忙。
来自潼关方向的漕船队,在渭水码头依次停靠。巨大的吊杆吱呀作响,将一袋袋来自河北、中原的粟米、麦子卸下船,随即被苦力们扛上早已等候的牛车。车队排成长龙,蜿蜒驶入巨大的仓门。
太仓令穿着青色官袍,手持账册,亲自站在仓门口监督入库。他脸上带着一种踏实的喜悦,指着那几乎望不到头的粮车队伍,对身旁的户部巡官感慨道:“大人您看,今日又是三万石!自漕运畅通,这太仓就没闲过。如今关中仓、洛阳含嘉仓皆已满溢,正在扩建新仓廪。陛下与崔公当年力排众议,疏通运河,真是功在千秋啊!”
巡官抚须微笑:“是啊,去岁关中大旱蝗,若无这些存粮,后果不堪设想。如今灾荒已过,赋税渐增,这太仓怕是很快要‘陈粮未去,新粮又来’了。真是甜蜜的烦恼。”
仓廪之内,更是令人震撼。巨大的仓窖深不见底,里面堆满了金黄的谷物,散发着干燥温暖的香气。新建的仓廪中,粮袋垒砌成一座座小山,一眼望不到头。胥吏们拿着长杆,四处巡查,防止霉变虫蛀。计算粮秣的算盘声噼啪作响,不绝于耳。
“仓廪实,天下安。”太仓令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成就感。这充盈的粮仓,便是新朝稳定最坚实的基石,是应对一切天灾人祸的底气,更是未来可能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可靠保障。
与此同时,长安东西两市,迎来了开市以来最繁盛的时节。
阳光普照,市旗招展。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铁匠铺的叮当声、酒肆伙计的招徕声,交织成一曲充满生机的都市交响乐。
米行粮店前,价格牌上的数字平稳甚至略有下降。主妇们挎着篮子,从容地挑选着米面,不再有往年那种囤积抢购的恐慌。得益于充足的官仓储备和漕运供给,长安粮价被牢牢稳住,人心安定。
布帛行里,色彩斑斓的丝绸、细麻、棉布吸引着顾客。不仅有来自中原的传统产品,还有通过丝绸之路重新涌入的西域毛毯、波斯锦缎。一些衣着明显改善的普通市民,也开始舍得扯上几尺新布给家人做衣裳。
牲畜市上,牛马嘶鸣。得益于官营牧场的推广和边境互市的繁荣,牲畜的数量和品质都明显提升。农民们围着健壮的耕牛评头论足,计算着自家田地是否需要添置畜力。
最热闹的当属酒肆食铺。新酿的浊酒、来自南方的清茗香气四溢。不仅士人商贾在此聚会,就连一些寻常的工匠、农户,在劳作之余,也偶尔能进来要一碟茴香豆,喝一碗廉价的酒酿,享受片刻闲暇。脸上不再是菜色和愁苦,多了几分红润和舒展。
在东市的一个角落,甚至出现了几家书肆。虽然顾客多是文人学子,但也能看到一些好奇的市民驻足翻阅那些印刷粗糙但价格相对低廉的启蒙读本和话本小说。文化的种子,随着物质的丰裕,开始悄然向更广泛的阶层播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