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北角,百工坊的织户们正摸黑拆机杼。老匠人将梭子塞进孙女怀里:“明日乱起,往西门跑——听说那边是独孤尼旧部,降者不杀。”
女孩忽然指向天空:“爷爷看!星子掉下来了!”
众人仰首,但见流星如雨划破夜幕。坊正突然跪地痛哭:“天狗食星!这是要改朝换代啊...”话音未落,坊门被轰然撞开!
斛律光提着血淋淋的人头跨入门槛:“聚众观星?想通敌?”钢刀划过,坊正头颅滚到织机下。骑兵开始挨户搜查,翻出藏粮者当即格杀。
混乱中,老匠人推开地砖——底下竟藏着半袋秦军射入的炒米。他急塞给孙女:“从排水沟走!去告诉秦人...”话未说完,后背已透出枪尖。
女孩钻进恶臭的水沟时,听见爷爷最后的嘶喊:“告诉他们——百工坊愿效新主!”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平城变成了疯人院。守军为抢一块树皮互相砍杀,贵族纵火焚烧库房灭迹,饥民冲进空宅啃食窗纸。皇城内时时传来拓跋焘的狂笑,他正令巫祝将后妃头发编成招魂幡。
崔恬终于爬上了朱雀门箭楼。他望着城外连绵的秦营灯火,忽然解下玉带系上旗杆——这是约定的献城信号。
身后却传来冷笑:“某就知道崔家要反!”
斛律光的刀锋已贴上后颈。崔恬闭目待死,忽听破空锐响!斛律光喉间多了支鸣镝,箭尾翎羽刻着高车部图腾。
其格从阴影中走出,手中弓弦犹颤:“李先生让我问——崔氏是要虚爵,还是实权?”
崔恬瘫软在地,指着宫城方向:“愿、愿率家丁为前导!”
第一缕晨光照亮平城时,拓跋焘正将传国玉玺塞进巫祝尸体的腹腔。他听见宫门外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千万人在同时叩首。
“万民来朝了?”他欣喜地推开殿门。
阳光刺目。广场上跪着的确是黑压压的人群——可他们颈间都套着麻绳,绳头攥在崔氏家奴手中。更远处,朱雀门轰然洞开,玄甲洪流正漫过御道。
皇帝眨了眨眼,忽然哼起儿时乳母教的歌谣。他踩着尸堆走上丹陛,将镶满宝石的剑柄抵住心口。
最后看见的,是朝阳下李渊的旗旌——那玄色大纛上,分明绣着慕容部的燕尾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