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行台那间核心议事厅内,巨大的河北沙盘仿佛凝聚了数月来的风云变幻。沙盘之上,代表大秦控制的玄色旗帜已牢牢插满南起邺城、北至信都襄国、西倚太行、东抵平原的广阔区域,与西北方中山、博陵乃至更北方幽州地界的猩红魏旗形成鲜明对峙。
独孤信负手立于沙盘前,身姿依旧如苍松挺直,但眉宇间那经年不化的冰霜,似乎因眼前的成果而略微消融了几分暖意。崔浩、司马林、王猛、李渊等文武核心心腹分列两侧,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历经艰辛后终见成效的沉静与自信。
“诸君,”独孤信开口,声音沉稳,回荡在寂静的厅堂内,“自信都克复,我等奉行‘巩固消化’之策,至今已四月有余。今日,当议一议,这四月之功,成效若何?”
他目光扫过众人,并未等待回答,便自问自答,条理清晰地进行着阶段总结,每一句都如同重锤,敲在事实的砧板上:
“军事上,”他手指划过沙盘上己方控制的区域,“境内大规模溃兵匪患已基本肃清,零星残敌不足为虑。收降魏军近两万,经整编打散,已编成‘靖难’、‘归义’等五营,虽暂不可用于主战,然用于守备、运输、工程,已堪其任,极大减轻我主力负担。我军主力历经休整补充,兵员齐整,械甲一新,士气旺盛,可谓锋芒再砺!”
“政治上,”他继续道,“行台架构已然确立,州郡县三级官吏大多就位,《安民十条》广布四方。均田令于试点县推行顺利,流民渐次归乡,民心初定。开科取士之诏已下,河北士子反响热烈,虽高门仍有观望,然寒门士心已为我所揽。地方秩序,大体安稳。”
“经济上,”他的手指点向邺城和蜿蜒的清河-黄河水道,“漕运命脉已然打通!邺城大仓充盈,关中之粮、河南之麦、河北新征之赋,皆能源源汇聚。工械营日夜不休,矢甲器械堆积如山。一条自长安、经洛阳、过黄河、抵邺城、达信都之后勤动脉,已为我所掌控!昔日我军悬师深入,今则根基已成!”
“战略上,”他目光锐利地投向北方,“幽州拓跋虔,被我李渊骑军牢牢盯死于蓟城周遭,其内部人心惶惶,矛盾丛生,更有引狼入室之险兆,已无力西顾,更遑论南下威胁陛下侧翼。而我军,”他深吸一口气,“已做好万全准备,随时可响应陛下召唤,或西进接应渡河,或北上强攻幽燕!”
一番总结,数据翔实,层次分明。众人听得心潮澎湃,这四个月的殚精竭虑、宵衣旰食,所有的辛苦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沉甸甸的功绩。河北,这片饱经战火蹂躏的土地,终于在他们的努力下,从一个需要不停流血征服的战场,转变成了可以依赖的战略基地。
“此皆赖大将军运筹帷幄,陛下天威庇佑!”崔浩率先躬身道,众人纷纷附和。
然而,就在这气氛略显激昂之时,一名斥候都尉急匆匆入内,带来了一份新的军报,瞬间给厅内注入了一丝冷冽的现实感。
“报!大将军!各路游骑确认,北魏所遣‘河北讨伐军’,约三万众,由征南将军拓跋仁统领,已突破紫荆关,进入中山郡地界,其前锋已抵达卢奴城与守军汇合!”
消息传来,厅内刚刚轻松些许的气氛顿时一凝。拓跋仁,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知其乃北魏宗室中一员还算知兵的将领。这三万人马,虽非北魏最顶尖的精锐,且长途跋涉而来,但其象征意义和潜在威胁不容小觑。
王猛立刻出列,抱拳道:“大将军!拓跋仁孤军来援,兵疲师远,正是歼其于立足未稳之时的大好机会!末将愿领一军,东出襄国,北上中山,必破此獠,绝此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