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黄河,看似绝路,却也意味着我们无需担心后方和侧翼,可以集中所有兵力应对正面之敌!我们的府兵,知道身后是绝路,唯有死战,士气反会达到顶点!”
“至于粮道……”陈衍看向慕容月,“我们携带部分粮草,同时,要靠水军!”他早已下令,将这些年秘密建造、隐藏在渭水支流中的数百艘大小船只集结起来,承担起沿黄河输送补给的重任,虽然风险极大,但这是一线生机。
“我们要在黄河岸边,扎下一根最硬的钉子,硬到能把拓跋焘的牙崩碎!让他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让他明白,吞下北秦,会噎死他自己!”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北秦军的坚韧、纪律和背水一战的决心,赌的是拓跋焘的骄横和北魏大军长途远征的补给困难。
命令最终被强制执行。北秦军主力,在陈衍的亲自率领下,毅然东出陇山,渡过泾水,一路冲破北魏小股部队的阻挠,最终抵达了预定地点——黄河“几”字形大拐弯的南岸,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地。他们迅速依托地势,修建营垒,挖掘壕沟,布置鹿角,将营寨与黄河水师的锚地连为一体,构成一个巨大的、刺猬般的防御体系。
数日后,北魏皇帝的龙纛出现在了黄河北岸。拓跋焘的主力大军如期而至。当魏军斥候看到对岸那支规模虽远小于己方、却军容严整、营垒森严,并且毫不畏惧地背靠滔滔黄河列阵的北秦军时,无不感到震惊和错愕。
拓跋焘本人,在一众骁将和谋臣的簇拥下,登上一处高坡,遥望南岸。他看到那面熟悉的玄色“秦”字大旗,也看到了旗下那个同样登高望远的身影——北秦王陈衍。
两位君主,隔着宽阔浑浊、奔流不息的黄河,遥遥相望。
一个,是统一了北方、志得意满、欲挟雷霆万威碾碎最后障碍的鲜卑雄主。
一个,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于夹缝中建立基业、如今率众蹈死地以求生的汉家枭雄。
他们的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间的阻隔,在空中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陈衍……果然有胆。”拓跋焘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那是一种猛兽看到值得一撕的猎物时的兴奋,“竟敢出陇山,背水列阵?是想学韩信吗?可惜,朕不是项羽!”
崔浩在一旁谨慎提醒:“陛下,陈衍此举虽险,然其军必怀死志,且营垒坚固,更有水师策应,不可轻敌。我军远来,利在速战,然亦需谨慎,莫中其诱敌深入之计。”
拓跋焘傲然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徒劳!传令下去,扎营!朕要看看,他这背水之阵,能撑得了几时!”
于是,黄河北岸,连营百里,旌旗蔽日,人喊马嘶,蔚为壮观。南岸,北秦大营则如沉默的礁石,岿然不动,唯有那面玄色大旗在河风中猎猎作响,与北岸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滔滔黄河,仿佛成了一柄悬于两岸大军头顶的巨剑。剑落下之时,便是决定北方最终命运的时刻。
两岸的营火,如同繁星,倒映在漆黑的河水中,随着波涛起伏明灭,仿佛无数不安的灵魂在闪烁。
大战的阴云,压抑得令人窒息。一场决定华夏北方最终归属的终极决战,已然拉开了序幕,双方都在等待着最适合发出致命一击的那个瞬间。
黄河无语,只是奔腾东去,冷漠地见证着又一页即将被血染红的历史。